番外二 參商暮雲間 上(1 / 2)

番外二 參商暮雲間 上

番外二 參商暮雲間 上

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再相見的時候,我不記得其他,隻記得他離開的那日,天邊的那顆緋色夕陽,映得我臉上紅如彤雲,他臨走時遞給我一隻大雁,囑我好生照顧。

我直直地問他:“龍哥哥,你這一走,幾時回來娶我?”

那個時候,我隻有十歲,但從六歲的時候,我就決定了要嫁他,矢誌不改。

他卻道:“阿維,你還是個孩子。要好好吃飯,長得高高的,才好和我比武。等你及笄的時候,我就回來。”

我長大了,我快要及笄了,我沒有等到他,卻等到了嫁與皇太孫為嬪的一旨詔書。

也罷,這麼些年,他都沒有隻言片語,隻怕,他一直當我說的是孩童戲語,從未當真。他年長我十歲,按年紀,應該早已娶妻生子。

我心灰意冷嫁進宮去。

入了宮,我才知道,雁為候鳥,秋南飛而春北歸,來去有時,從無失信,也用來作為男女雙方信守不渝的象征。男女嫁娶,“納采”禮的那一天,男家派出的媒使就要手捧一隻活雁作為贄見的禮物。

原來,他的心裏也有我,他在等著我長大,等我及笄,便談婚嫁。

真討厭,我們都是行武出生,他卻搞這些文人傳情送意的把戲,白白錯過大好姻緣。

或許,這也是天意。我是行武之家出生,自不會像那些女孩子,患得患失,悲風憫秋。我在宮裏,繼續吊二朗當地做我的太孫嬪、太子嬪,淑妃娘娘。

隻是偶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起我與他的相遇,想起從前的那些個點點滴滴,心痛如焚。

當然了,很多細節,其實都是成年以後,我反複回味,咀嚼出來的結果。

我六歲的那年,跟著祖父去了遼東,遼東的初春時節,寒風料峭。我在書房裏翻到一張地圖,想著去尋個寶藏回來,說不定就能解了祖父為軍餉發愁之困,還順帶著逞逞威風,我哥常說他八歲時就打過老虎,總在我麵前顯擺,我一心想勝過他。

六歲大的小屁孩,天地無限寬闊,根本不懂什麼是危險,隻覺得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能做到。

何況,我打小受祖父親傳,和男孩子們一樣摸爬滾打長大,不久之前,才打敗了家裏兩個會武的長隨,自以為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我騎著小馬從府裏一奔而出,這匹馬是五歲生日時大伯父送的禮物,一年以來,我已經能夠站在上麵拉馬韁繩。家裏指給我練武的長隨們在身後追我,一邊追一邊喊:“小姐,小姐,您快回來啊……”

別看我的是小馬,卻出自名門,小馬的父母是來自西域的汗血寶馬,腳力比長隨們的可要快的多,追著追著,他們就落了後,隻有一個死死相隨,一路喊著要我回去。

到了一處林地邊上,我被他喊的實在不耐煩,回手一鞭子揚上去,脆生生道:“你再多嘴,我就在尋寶之前,先宰了你!”

長隨苦著臉,幾乎快要哭出來,一個勁的隻是說:“小姐,使不得……”

那時我正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烈性如火,聽他勸阻心裏就煩,手上的鞭子揚手甩了出去,卻被林地裏跑出個人來,迎麵扯住我的馬鞭。

那人大概十六七歲的年紀,他抬起頭來看我,雙眼烏黑如同我座下的小馬眼眸,在落日餘暉之下綻放著寶石般的光彩。他雙目灼灼,神情倨傲,看著我皺了皺眉,“一個小姑娘,怎麼如此爆脾氣?”

那會兒我身著男裝,最恨人說小姑娘如何如何,更為他一眼識破,惱羞成怒,不由分說就拽他扯住的馬鞭,道:“我打奴才,要你管!”

他待我力氣用盡之時,鬆了馬鞭,我因回力太猛,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摔得灰頭土臉。

正在狼狽不堪的時候,那少年輕輕扶起了我,口氣淡淡地說道:“小姑娘,下次記得,奴才也是人,況且他是為你好,你怎可如此不知好歹?”

我隻覺心頭一簇無名火起,張口就朝他拉我的那隻手上咬去,血都咬出來了,方才鬆口,不知死活地說:“他若是為我好,就該事事依我。”

嘴上雖硬,心裏其實惴惴不安,怕他因為我咬的這一口動怒。

顯然,從拉我馬鞭的力度來看,他是練家子,比那些陪我習武的長隨們水平都高,他要是迎麵一掌,我未必能夠抵得。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自大,他若真給我迎麵一掌,隻需一分力,別說抵得,我連小命都能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