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的甬道,幽幽的門洞,撲麵而來的是陰冷清膩的氣息,卻處處透著令人不敢直視的莊嚴。
“種候,你可知罪?”十級石階上,一個佝僂的背影發出蒼老又嚴厲的聲音。手中的烏杖因主人的顫抖而不停抖動,杖頂柔和的光使噬人的沉重氣氛略為緩和。
沉默良久,一聲清亮堅定的嗓音劃破沉寂:“孩兒知錯,但,不後悔!”
頓時抽氣聲此起彼伏,若非這一陣騷動,誰能知曉這空蕩的大廳竟林立了上百人。真難想象這麼多人是怎樣保持鴉雀無聲的。
階上老人猛轉身,氣得用發抖的手指著階下的青年說不出話來:“你……”
一人眼神陰鷙,緩緩從老人身後踱出來,冷冷接口:“那麼你是承認聖女的確是你放走的咯!”
種候“哼”一聲側頭不語。唐魯溫和地笑笑,不以為意。他是迷域尊貴的第九長老,怎會很小孩子一般見識?
可是身為此次禍首之父的十二長老種齊卻甚是無顏,不安,甚至有點暴跳如雷:“你膽子倒是大了啊!你知不知道此事關係重大,稍有差池就會萬截不複,你!啊?居然再次放走了聖女,還說什麼不後悔!全部洲將會因你的舉動毀滅殆盡,你讓你爹拿什麼去賠天下人,啊?”種齊背後,唐魯眼中銳光一閃,隨即笑著上前勸慰:
“種齊莫氣壞了身子,你兒子也是無心之失,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不會意氣用事,事以至此,現在先冷靜下來想對策才是……”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呼報:“神將已到!”
眾人心神盡亂,都垂手站立,麵麵相覷,臉上均有焦急之色,望向種候的目光裏多了一絲埋怨和怨恨。種齊到底理智尚在,臉色變了一瞬馬上恢複,與唐魯一對視,雙雙走下階去。
殿門洞開,百道目光齊刷刷望向門口。隻見驟光中天神般的黑影緩緩近了,細不可聞的腳步聲像是步步踩在所有人的心上,給人以無形的壓力。看不清麵具下的表情,每個人都對這神話般的人物有著深深的敬畏。
“種齊長老,唐魯長老!”低沉穩重的嗓音傳來,巡禮問候了幾句,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種齊心裏一驚,深吸一口氣,和唐魯一起躬身施禮,“神將遠道而來,辛苦!”
杜覃鐸抬眼略一環顧,微微有疑,狹目一眯:“兩位長老可曾準備妥當?”
種齊心神巨震,沒料到他馬上就問,登時慌亂,硬著頭皮準備先行緩兵之計拖一拖。誰知種候突然冒出一句:“將軍在上,小人有一個疑問想請您賜教。”種齊大驚,想喝止已來不及。唐魯聞言,眸中精光一閃,抱著看好戲的姿態冷眼旁觀。
杜覃鐸出乎意料地細細打量了一眼這個大膽的青年,沉默半晌,在眾人快受不了這壓抑氣氛時終於開口:“說!”
他已經作好了最壞的打算,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他必定要空手而回了。倒要看看這些人還有好什麼解釋!
“小人不明白,為何要以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為媒介,去嚐試不一定能辦到的事情?”種齊麵對著人人尊若神祗的杜覃鐸,毫無畏懼,目光灼灼。杜覃鐸暗讚了一聲卻皺起了眉頭,近五百年了,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他不禁冷笑一聲:“你是在為你的失職找借口麼?”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種齊更是臉色煞白,唐魯卻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不動聲色。
種候被他一句話哽得愣了半天,心下怯了,卻仍是倔強地挺胸道:“將軍,您說的沒錯!是我放了玞雅,我為了一己之私不顧整個部洲的利益,更連累了父親,但是隻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
一番話說得人人悚容,種齊心裏更不是滋味兒,然而麵對兒子的大膽坦誠,他卻不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