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沿窗的書桌旁正背朝著她們坐著一著玉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楊夫人母女說話時他一直靜靜地執筆在紙上埋首寫著什麼,此時聞言轉首笑道:“九妹你也太性急了,天還未黑呢!”隻見他不過十七八歲,竟是個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這個少年正是楊家兄弟中排行第六,人稱六郎的楊延昭。
九妹與這個六哥最是要好,此時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六哥,你都吩咐他們把燈掛出去了嗎?”
“嗯,一會兒咱們便去看看。”六郎上下打量幼妹,笑道:“不過還漏了一盞最好看的。”“哪裏?六哥,哪裏?”
六郎笑著點點她的腦袋:“這裏不就是一盞玉兔燈?”
九妹樂得撲上去:“六哥我真的象玉兔嗎?就是月宮裏的玉兔?”今日九妹上穿一件為上元節特特縫製的領口袖口鑲風毛邊的白色緞襖,下著白色繡彩蝶的棉裙,頭梳雙丫髻,上繞雪柳,顯得十分精靈可愛。六郎尚未開口,九妹已連蹦帶跳到楊夫人和八妹身邊笑道:“娘,八姐,六哥說我象玉兔呢,你們看象不象?”說著雙臂張開原地轉了一圈。
楊夫人拉著女兒的手笑道:“象,怎麼不象!”
這時六郎招手道:“九妹,你過來,六哥再幫你打扮一下就更象了。”九妹跳至他身邊睜大眼睛道:“六哥怎麼打扮?”
六郎忍著笑:“來,先把眼睛閉上。”九妹依言乖乖地閉上眼睛,隻覺臉上一涼,睜眼一看,卻是六郎提筆正在她臉上畫著什麼。九妹登時跳開去:“娘,娘,你快看六哥在我臉上畫什麼?”楊夫人和八妹一看撲哧而笑:九妹的臉頰上竟被六郎畫了兩道。
六郎笑得前俯後仰:“九妹,兔子可不得有胡子的,六哥幫你添上才能象個十足十呀!”說著提筆追去,作勢要畫。九妹“哇”地一聲躲開,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喊:“娘,娘,你看六哥欺負我!”兄妹倆繞著圓桌一追一逃,笑聲不絕。
兄妹倆正笑鬧間,隻見門簾一挑,一把洪亮的嗓門傳來:“九妹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六郎一看連忙招呼:“五哥,五嫂!”進來的正是五郎和妻子馬賽英,夫妻倆和楊夫人問了安,突然看見九妹臉上的道道,不由失笑:“九妹你這是在扮什麼呀?”
八妹笑得俯在母親懷裏:“可不正是六哥的傑作,要幫妹妹扮兔子呢。”
九妹喚了聲“五嫂”,卻衝著五郎翻了個白眼,小鼻子一翹哼了一聲,自顧自喚丫環打熱水來淨臉。五郎見了九妹的作派不由笑道:“九妹還在生五哥的氣?好啦,五哥再給你賠禮好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九妹頓足道:“下次,哪裏還有下次,人家再也不會來找我了!”說道撲到楊夫人懷裏,撅著嘴道:“娘,我再也不理五哥了!”
楊夫人伸手輕撫著九妹的頭發也道:“不怪九妹生氣,五郎你也忒莽撞了些,老大不小的人了,這時常不問青紅皂白的性子總也得改改了!”
五娘亦道:“娘說得是,媳婦也時常勸著他,他總當耳邊風!”
五郎伸手撓撓頭,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還不成嗎!所以活該我昨兒個被個小黃毛丫頭搶白,今兒再被娘教訓,所以九妹你就大人大量原諒五哥這一遭吧!”說著作勢向九妹作了個揖,引得眾人皆笑了。
原來頭晚九妹躲入那華服女子的馬車後,吃飽喝足人一鬆便在人家的馬車上睡了過去,結果車到楊府門口當頭遇上正要去尋九妹的五郎。五郎本就性子焦躁,見自己的妹妹伏在一錦衣男子背上作昏睡狀,當即上去要搶過九妹,口中還叱問人家什麼來路對自己妹妹作了什麼手腳?不想陪在邊上的那個小丫環惱了,張口便刮辣鬆脆地說了一通,從連個妹妹也看不好說起,直到枉讀聖賢書卻不明是非,黑白不分。五郎雖性急卻不善言辭,登時被說得目瞪口呆,噎在那裏。正巧此時九妹睡眼惺忪地醒來,見了五哥便撲上去抱頭而哭。待兄妹倆緩過神來,九妹想起那華服女子時,卻找不到馬車的影子,人家早已連人帶車悄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