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瑤兒姑娘仿若被觸動,喟歎道:“誰說女子不知學堂讀書之苦。”
八姐笑道:“聽姐姐之語,可是進過學堂?”
九妹來了興致:“姐姐上的是哪個學堂?是與令兄一塊兒麼?”
那瑤兒姑娘微微一笑:“便是……府中的家學,與其他的姐妹們在一處,兄長們另在一處。”
八姐亦好奇道:“那夫子是同一人麼?”
那瑤兒姑娘搖頭:“夫子自然各有一批,各自不同。女學的夫子若非有學問的夫人,便是年長飽學之士。兄長們,要學的自然與我們不同,另有大儒教授。”
這回答大大出乎八姐意料之外,她忍不住奇道:“如此,府上豈不是要延請不少的西席?”
其實她心裏是在想這位姑娘家中可真是大手筆。要知道雖然當時家境稍微過得去的人家一般也都會讓女孩兒識幾個字讀點書,中下等的便是由家中的父兄有空時傳授,講究的官宦之家也多是請一個夫子教了男孩子,順便教教女孩兒便是,反正女孩子又不用考科舉出仕。似這般專為女孩兒請師傅,還一請便是一堆男師傅女師傅的實是罕見。
那瑤兒姑娘目光一閃:“畢竟姐妹們年齡不一,和兄長們,則是男女七歲不同席…….多有不便。”
八姐果然轉開了注意:“姐姐府中想是頗重禮儀。”說著又道:“府上這般大手筆,想來堂上大人對女兒家甚是愛重。”
那瑤兒姑娘點頭:“先父對吾多有愛護。”
八姐心下羨慕,請那許多西席,想來不單單是愛護,定是掌上明珠才是。世人重男兒,少有對女孩子這般上心的,便是自己家中亦做不到。
八姐想想又道:“想來姐姐家中兄弟姐妹甚多。”
那瑤兒姑娘凝視燭火,隻輕輕嗯了一聲。
八姐見她心緒似有低落,想來大家庭人口眾多是非亦多,正欲打岔,九妹卻興致勃勃地問道:“那姐姐在家學裏都學些什麼?”
那瑤兒姑娘收回目光,嫣然一笑:“夫人們教《女誡》,《女論語》,德容言工;夫子們授讀書寫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八姐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忍不住好奇問道:“難怪姐姐畫得一手好畫。既有專門夫子指點,姐姐讀的書本必定不少。”
那瑤兒姑娘微微一笑:“些須讀得幾本,終究比不得兄長們。”
九妹高興了:“哈哈,那姐姐和我一樣啊。我也讀得幾本了,象《三字經》,《百家姓》,還有《女誡》我都讀了,現下正學〈千字文〉呢。”
那瑤兒姑娘溫柔一笑:“似九姑娘這般年紀,便讀了這些書真是不一般。”
八姐在一旁聽得險些要笑出聲:她這妹妹終是年紀小聽不懂人家話中自謙之意,還真當人家和她自己一樣隻讀得幾本開蒙的書呢。這位姑娘府上請那許多夫子豈是吃素的?她說的“讀書寫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那十二字又怎可能隻是幾本書?
八姐笑道:“我這妹妹年紀小心思簡單,姐姐可別聽她的。”轉頭瞪九妹一眼:“你才識幾個字也敢拿來誇耀,仔細瑤兒姐姐笑你。”
九妹不服:“八姐盡埋汰我。不信你問問瑤兒姐姐似我這般大時讀了什麼書?”
那瑤兒姑娘作思考狀:“吾那時…….仿佛亦是這幾本。”
八姐見她善體人意,心下更喜歡她幾分,便笑道:“說來上回在下鬆園若不是呼延公子打岔,興許我與九妹當時便和六哥他們一道識得姐姐了。”
九妹也道:“是呀,誰會想到竟然是我六哥拾到了姐姐的紙鳶。“
那瑤兒姑娘抿唇一笑:“多虧令兄身手矯捷……”一言未了,突然側麵望向窗外。
一縷笛音正悠悠自窗外飄入,九妹脫口道:“是六哥!”八姐看了她一眼,三人皆靜了下來,那瑤兒姑娘更是凝神諦聽。
笛音悠然,委婉曲折,繞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