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青年臉上的驚喜以及隨即而來燦爛的笑容讓駱賽反而有些尷尬,他抓了刀叉低下頭繼續切盤子裏的火腿,事實上那片火腿已經隻剩下拇指大小的一塊了。

“我是說,在你的傷口恢複之前,你可以留在這裏。”

站在大賣場的男裝大減價紙牌下的駱賽正處於出離悲憤的狀態。

他怎麼就那麼傻,那麼容易心軟呢!

青年用幾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話,就答應讓他住下來,真是太不小心了啊!

而且!他為什麼現在要特地到大賣場采購給那家夥穿的衣服啊!

咦?這個顏色好像挺不錯的,款式雖然舊了點但料子挺舒服,這個季節穿也合適,而且大減價的話多買幾件也不算貴,那麼內褲要不要也買幾條呢?……靠啊,為什麼他要給一個男人買內褲?

悲憤的駱醫生提著一大包新買的男式衣褲走出了大賣場,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給青年買了一打內褲和幾雙襪子……

進了大門後才剛關上門,正要張嘴叫青年出來幫忙拿東西,可才發了“俄——”這個音節,一道黑影就從屋子的陰影中撲了出來,一下子把他個拽倒,要不是玄關上鋪了層地毯,估計駱賽就能馬上悲劇了。

還不等頭昏眼花的駱醫生回過神來,馬上又被人整個提了起來狠狠砸在牆壁上,高大的黑色身影籠罩住他。

“你他媽的敢砸我!”

憤怒的吼叫迎麵噴過來。

駱賽愣得又進入了石化狀態,那張在一個小時前還和煦如冬陽般的英俊臉容此刻全是獸性的猙獰,嘴裏吐出的咒罵全是粗魯的髒話,要不是青年的額角還有那塊淤青的傷痕,他絕對以為是換了一個人在掐他。

大罵一通之後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青年無趣地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隨手將他丟開去,轉身就要去拉門鎖。

“你……你要去哪裏?”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敢管老子!”青年的態度相當惡劣,但看見地上被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駱賽連鼻梁上的眼鏡都歪掉了,居然也沒再動手。

“俄耳……”

一聽他叫自己的名字,青年的臉色明顯變了變,聲音壓小了點,好像怕被誰聽到一樣:“哼,我就知道。聽著,之前如果我說過什麼話,那都是假的,一句也別相信。我要走了!”

“你不是說自己不能回家嗎?”

“是又怎麼樣!你他媽的管得著嗎!”

粗魯蠻橫的青年,斯文溫和的青年,駱賽倒總算是有了點眉目,估計這青年大概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吧?

“可是你能找到住的地方嗎?”

一針見血的話讓青年非常不悅但又無從反駁,他要有地方住能像昨晚那樣待在街角狩獵嗎!可惡啊,要不是害怕過激的行為會引起注意而被發現行蹤,他至於餓到沒力氣而被這個一開就知道是弱雞的人類砸昏!

是的,盡管也許之前的青年說的話裏麵有著不盡不實的虛假,但他身體上猙獰密布的傷痕卻是真實的。

“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決定讓你留在這裏,我是不會食言的。”駱賽站起來,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的時候有一道反光稍微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變得精明無比。

“你是白癡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收留了什麼!”

“一個離家出走又有雙重人格的青年。”

“操!你他媽的才是雙重人格!”青年突然仰起頭來,嘴巴兩端往兩頰的方向裂了開去,臉型抽長變成鈍楔形的獸首,兩排牙齒堅固鋒利呈剪狀咬合,身軀臥下前肢著地之後,更加是直接露出利爪。頸部變長並驕傲地上揚,微拱並逐漸變寬與身軀結合,結實的前驅肩胛向前下方傾斜,前肢筆直完美,著地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後軀勻稱與前驅平衡,臀部結實外翹,大腿肌肉發達,穩健有力,水亮的黑色毛發,幾乎是一色的純黑。

隻是從脖子的位置開始一分為二,長出了兩顆腦袋!一顆在半垂著頭眯著眼睛打瞌睡,一顆則目露凶光肆無忌憚地狠狠瞪著駱賽。

駱醫生覺得自己脆弱的神經再次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人狼聽得多了,可那是電影電視上的特技效果,怎麼也沒有再跟前直接給你變出來那麼震撼得讓人想尖叫的!

可是在這個時候,如果真的尖叫,那絕對會被剛才那個臭屁的家夥恥笑!

於是駱醫生扶了扶眼鏡,非常冷靜地點評:“不就是一隻有兩個頭的杜賓犬嗎?”

“你媽的杜賓犬!老子是俄耳特洛斯!”

“羊毛衫?”這個冬天才剛收到兩件老媽空運過來的鄂爾多斯羊毛衫。

“你媽的羊毛衫!”

“特洛斯,別鬧了。”青年溫和的聲音忽然慢悠悠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吵,顯然另一顆腦袋已經被吵醒了,即使兩顆腦袋幾乎是一模一樣,但駱賽發誓就算是杜賓犬那絕對也是有氣質上的不同啊!

一邊是機敏忠實、優雅從容的純種血統優良犬,另一邊是好鬥惡劣、不易相處的混種串串流浪犬。

而惡劣得像不良少年的一方顯然是受到那個優質好青年的壓製,剛才囂張到了極點的態度馬上就歇菜了。

“我很抱歉,醫生,讓你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

就算是怪物,有禮貌的時候還是讓人不加回應的啊……

駱賽硬著頭皮擠出些笑容:“這……這沒什麼……”

“像我們這樣的怪物大概很難有地方收留,所以才不敢跟醫生說出真相,特洛斯是個急性子,請您原諒他的無禮。”被說到的特洛斯隻是翻了翻白眼,不敢反駁。

“咳咳,我能了解……”

“看來這事被搞糟了,嚇到了醫生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們這就離開您的家。”語氣裏的惋惜和無奈讓人難過極了,駱賽覺得小良心又開始抽個不停。

“那個……咳咳,我是說,這裏是動物診所,你們留在這裏也沒什麼問題……”

“真的嗎?不會給醫生帶來麻煩?”

“嗯,平常如果不要隨便露出兩顆腦袋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太感激了!”叫俄耳的頭部看起來非常的高興,他轉過去對另一邊的特洛斯說,“特洛斯,你去舔一下醫生表示我們的感激。”

犬類用舌頭舔人類的臉或者手那是表達感情的渠道,特洛斯雖然非常不甘心,可在俄耳沉默的注視下,被迫舔便便一樣的不甘不願地湊了過去,伸出舌頭隨便地舔了一下駱賽的手背,然後馬上抬頸扭頭,一副剛才那個諂媚討好的傻狗絕對不是他的高傲模樣。

駱賽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處於好奇,他多餘地問了俄耳:“為什麼一定要特洛斯舔我?”

俄耳的眼睛露出亮晶晶的笑意,上顎的肌肉拉起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因為我的唾液含有劇毒,人類如果被舔到或者咬傷都會馬上死掉。特洛斯的話,他的唾液則是有治愈任何疾病創傷的能力。”

駱醫生的內心已呈現仰天長嘯狀了。

他隻是撿了隻流浪犬回家吧!

不帶這麼隨便被舔一下咬一口就掛掉的啊,狂犬病都帶潛伏期的啊!

參考資料備注

俄耳特洛斯(Orthrus):雙頭犬,希臘神話中裏的怪物,克托尼俄斯怪物厄客德娜及提豐所生,與負責守護地獄大門的刻耳柏洛斯(地獄三頭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