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條條縱.橫交錯的小徑,陽駱承來到北轍苑,首先映入他眼簾中的,是一片幹枯的竹林,冬去春來後,它們便能生長出翠綠的葉片。在竹林之後,遮蔽著一座雅致而又樸實的閣樓。
隔著成片的竹子,遠遠的,陽駱承聽到從裏麵傳出來的琴音,悠揚舒緩。清風拂竹,原本寒冷的冬季,因琴音的感染,似乎滲透出春天的氣息。不知不覺中,讓人的心,也變得輕鬆起來。
脫掉那張深不可測的麵具,陽駱承表現出的,是其他人根本無法想象,一張平常人有的表情。裏麵沒有算計,沒有陰謀,也不含危險。他的腳步在竹林外滯留了很久,直至回蕩在四周的琴音停止,他才邁著不快的步子,緩緩的走進了竹林。
等陽駱承出來時,天上的太陽劃過了一個很大的弧度,時間已從早上,到了傍晚時分。
郝府。
日夜兼程趕回來的郝振南,支撐到豫京,已經超出了他的身體極限。剛進郝府,郝振南一個腳步不穩,還沒來得及處理眼前的一堆子事情,就栽倒了下去。一直到傍晚,也沒有醒過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因郝振南回來而興奮的眾人,剛覺空氣中飄散了點否極泰來的味道,可還沒能舒舒坦坦的鬆口氣,整個人就又被推進了冰穀,冰寒陣陣。
整幕看起來,就好像是被老天戲耍了一番。給溺水的人一根救命稻草,讓他燃起一絲希望,然後給予更大的絕望。
至那日陽駱承攻陷皇宮,國亡之後,再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郝府上上下下,一個個萬分焦急,最擔心的人,無疑是郝京妍。
年輕時,郝振南在沙場上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百病不侵。隻是一年前受了一次重創,加上平日裏累積的各種傷,和上了年歲的原因,那一次,險先要了他的命。好在得到醫術高超的齊宿風救治,才保住了命。
事情過去了一年多,可在郝京妍心中造成的驚恐,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深處,久聚不散。
而那,也是為什麼,郝京妍厭惡戰爭的原因,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郝府的後院,有座小的佛堂。元楚嬅平日住在旁邊的西廂房中,靜心養氣,誦經列佛,與郝振南並非同房。但,這倒也不是關係不好的原因。元楚嬅身子不好,郝振南要不就不在家,在家的時候,也因軍務繁忙作息很不正常。郝振南怕半夜回來,或是淩晨出門而吵到元楚嬅,影響她的身體,所以,兩人分著房睡。
今早一番折騰後,外加吹了風,元楚嬅的身子甚是虛弱。她回到自己房間,喝了一劑齊宿風開的安神養氣的藥,便歇息了。郝振南的事,郝京妍叮囑所有人,不許告訴她的母親。
此刻郝振南的房中,隻有郝京妍和齊宿風在。
“齊大哥,為什麼我爹還沒醒?”郝京妍坐在郝振南的床邊,寸步不離的守著。
床榻上的郝振南,安靜的躺著,緊閉雙眼,一點轉醒得意思都沒有。之前,他威嚴赫赫的時候,郝京妍還不覺得,此刻,她再認真看她的父親,幾個月不見,他突然間蒼老了很多,兩鬢間,更是摻了少許白發。
房中沒有其他人在,郝京妍的難受在麵容上表露無遺,心被繃得緊緊的,很不安,她再一次的問齊宿風。而齊宿風,是唯一一個,能讓郝京妍卸下偽裝的麵具,袒露出最真實的自己的人。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人,包括她隱瞞了所有人,甚是是包括她的父親,關於左瞼下那道傷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