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郝京妍臉上的雨水,最終,把她的眼淚洗盡,但她知道,割裂在她心口上的痛,永遠也不會有痊愈的那一天。
雨越下越大,閃電飛光,雷聲轟鳴。一道接一道的閃電,把大地映照得忽明忽暗。漆黑的天際,一條條裂縫,由一點迅速的擴張開來,把天撕裂開。巨大的雷鳴,響徹在天地間,整個大地都感覺搖晃起來。
淋在雨水中的郝京妍,任由冰沁的液體流淌在她皮膚上,直至奪去她所有的溫度,她仍偎依著夏侯丘,死也不放手。
戮殺中,唯一活下來的張承,想勸郝京妍離開,可是,最後他沒有那麼做。張承進屋,找了一把雨傘,他重新回來,撐起傘,擋在了郝京妍和夏侯丘的上方。
但是,即使有把傘的遮蔽,滂沱的雨水,還是飛濺到郝京妍的夏侯丘的身上,最終,把她和他,完完全全的湮沒在雨水裏。
四處的血跡,在瓢潑大雨裏,快速的被衝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血味,同樣慢慢的散去。不過,倒在地上的人,再也醒不過來了。給活人留下的,隻有那片驚魂的血色,和植入心底的苦痛。
反季節的暴風雨,衝刷在大地上,對所有人來說,那都是糟透了的一夜。
豫京,亦是侵沒在暴雨中。
皇宮。強風呼嘯,電閃雷鳴,一道巨雷橫空劈下,不偏不倚打在鳳儀殿的頂端,雷電的力量至上而下,瞬間,便把整個鳳儀殿擊穿。熊熊大火,驟然升起,在雨水的澆灌下,更是異常猛烈的串燒起來。烈火之勢,勢不可擋,欲要燒盡宮殿的一切。
夜裏,程雲也顧不上打傘,冒雨衝去未央湖畔上的雨亭。陽駱承正一個人獨自站在裏麵,刮進來的飛雨,打濕了他的衣襟,而他卻是抬著頭,視線深入狂作的天際,一動不動的站立著,也不知在看著些什麼。
“皇上,鳳儀殿起火了。”程雲還不及站穩喘口氣,大聲對著陽駱承稟報道。
鳳儀殿。。。聽到那三個字,陽駱承的雙肩,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下。
“就在剛才,鳳儀殿被雷擊中,火勢凶猛,屬下已派所有人過去滅火。”陽駱承向著鳳儀殿趕去,程雲跟在一旁,把情況詳細的說明了一遍。
夜裏燒起來大火,紅彤彤的火光,是那樣的絢爛,足以刺痛人的雙眼。程雲一來一往,鳳儀殿的火勢未減半分,反而越少越烈,不斷迸發出的火舌,逼人難以靠近。
陽駱承的腳步,被攔在了鳳儀殿外。冰涼空氣,在大火的灼燒下,竟然在不斷的升溫。陽駱承正對著鳳儀殿,瞳孔裏映的是一片火光,曾經有過的那一切,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快速的焚燒著。那熟悉的點滴,在火中焚盡的同時,陽駱承的心也似被灼燒般,好痛。
“水。。快,再去叫人過來。”程雲焦急的指揮著宮人滅火。
“轟轟轟。。。”被燒斷的梁柱,轟然倒塌,濺起的火星,把上方的整片天都染紅了。
“讓它燒吧。”陽駱承收斂著眼瞳,把湧出的痛意深埋入眼底,他對著程雲說道。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空留一座宮殿,又還有什麼意思。燒吧,燒得一幹二淨,把和她有關的一切全部燒掉,連同他的記憶一起燒盡。然後,徹底忘了她,心便不會那麼痛了。
“皇上。。。”程雲驚訝於陽駱承說出的話。
“雨停之後,你派人來處理,或是重修一座閣樓,或是改建成花園,自己看著辦。還有,明日一早,下一道聖旨,琉璃苑改名鳳臨殿。”陽駱承交代完,轉身離開,不再去看被火籠罩的鳳儀殿。這樣,就可以了。縱然再刻意的去強求,到頭來得到的,也隻會是滿身的瘡痍,痛不欲生。
“繼續救火。”看著陽駱承的身影,湮沒在夜的盡頭,程雲擰了擰眉,對正在滅火的人大聲吼道。
那是第一次,程雲違抗陽駱承的命令。他是怕日後陽駱承後悔,那座宮殿。不僅僅是地位的象征,更是承載了無數的感情在其中,雖有苦,但亦是有溫馨。陽駱承和郝京妍,曆經了那麼多,才能走到一塊,程雲不信,如此厚重的牽絆,能說斷就斷。而且,他一直認為,總有一天,郝京妍會回來。
“程大人,這火,怕是救不了了。”一個臉被燒得通紅的侍衛,跑過來向程雲回稟。
“進到殿內,把裏麵的東西,能拿的全部都搬出來。” 火中的鳳儀殿,正快速的坍塌,怕是有心無力了。程雲的心緒,異常的沉重,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大火,足足燒了半個時辰。等火勢被雨水澆滅,鳳儀殿已成為一堆廢墟。雨水打在滾燙的木頭和石壁上,沸騰起層層的熱氣。輝煌一時的宮殿,就這般,毀在一場橫來的大火中。
“程大人,火勢太大,殿內的東西盡數被燒毀,我們隻帶出這些。”侍衛把搶救出的東西彙總在一起後,交給程雲。
整座鳳儀殿,火燒之後,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幾樣東西。有一個木製的首飾盒,盒麵已被火熏黑,還有就是一些衣物。其中有一件是大紅色,鮮豔的紅,是嫁衣的顏色。而那件,正是郝京妍親手為自己縫製的嫁衣,隻是,還能來得及縫好,更來不及穿上,已被卷進無可奈何的是是非非中。而那件嫁衣,亦是被無情的大火燒去了一角,焦黑的部分,放在紅色裏,是那樣的突兀。就像一塊再也修補不了的疤痕般,連在嫁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