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節
短短幾天的時間，柳奶奶明顯地蒼老了許多。冬梅把自己出嫁時壓櫃底的首飾都拿出來，又加上柳奶奶珍藏了幾十年的首飾，變賣了二十幾塊大洋，家裏那九畝三分地都在半山坡上，畝產麥子不過二百斤，值不了幾個錢。柳奶奶找到老族長，磕頭作揖，說盡了好話求他買下來。老族長也十分同情柳家的遭遇，狠了狠心，用一百塊大洋的價格買下了柳家耕種了幾輩賴以生存的土地。
舉目四望，柳家原本富裕的家境數月間被官司折騰得一貧如洗，眼下隻剩下一處房子和百十斤準備過冬的糧食了。柳奶奶咬咬牙，把一天三頓飯變成了兩頓。以前吃的是玉米麵的窩窩頭，現在也改成了地瓜煎餅，玉米粥也做的遠不如從前的稠了，偶爾吃頓窩窩頭就算改善生活了。她要節衣縮食，從牙縫裏摳出生活的艱辛來。
湊夠了一百二十塊大洋，柳奶奶搭別人的馬車進城送給了汲長水。
汲長水一見柳奶奶，見她的頭發篷亂如柴，比前幾天又蒼白了許多，臉也明顯地消瘦了，雙眼怔怔的，時不時地對著什麼東西發呆，差點沒認出她來，心裏一陣難過。
接過那揣在懷裏還帶著體溫的大洋，汲長水狠狠心，從中拿出二十塊來，說：“嬸子，你也別把自己熬渴壞了，這二十塊錢你留著過日子，不夠的我替你墊上。”
柳奶奶慘淡地一笑，說：“長水，我還沒到最難過的時候，等到了最難過的時候你再幫襯我吧。”把錢又推給了汲長水。
汲長水眨眨眼睛，淚水差點流出來，說：“嬸子，這打官司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的事，你回去慢慢地等著吧，想開點，也別著急，急出毛病來更是事。我再去找劉會長，一有了信就去告訴您。您也別再來回地跑了。”
柳奶奶呆呆地答應一聲，嘴上說不急，心裏卻如開了鍋一樣，一時也未曾平靜過。
劉西坤不屑與妓女來往，不得已，汲長水隻得親自把錢送到賽金花手裏，千囑咐萬叮嚀，求她一定把收到錢的事告訴魏縣長。賽金花見他流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答應了。
劉西坤得知錢已送到賽金花手裏，便去告訴魏有財，說：“魏縣長，‘撫春樓’的客我已經請了，我那事……”
“劉老先生，”魏有財笑了笑，說：“您吩咐的事我哪敢耽擱，從您給我說了以後我就一直在辦。可是，這關係到人命大事，我想快也快不起來。怎麼著也得問清楚了吧，要不然，我對誰都沒法交待。”
劉西坤一聽，知道他在耍滑頭，幹脆把話挑明了，氣哼哼地說：“姓柳的連地都賣了，就剩下幾間破房子了，你總不能讓他們到荒地裏去住吧。”
“您看看，我沒有別的意思，她弄到這一步我心裏也不好受。你說，我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為他們的父母官，他們混得沒吃沒喝的我心裏能不難過嗎？哪能再去揩他們的油水！你老人家也別生氣，我一定盡心盡力盡快地把這件事辦好。”
“這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你怎麼著也得讓姓柳的一家人吃上團圓餃子吧。”
“那是，那是，過年的時候不吃團圓餃子什麼時候吃呀！您就耐心地等著吧，我一定盡快辦好。”
劉西坤氣衝衝地走了。
魏有財又把錢少武叫來，問：“玉皇頂的那個案子審得怎麼樣了？”
“那小子就是不招。”
“他真不招也拿他沒辦法噯，總不能光這樣不明不暗地關著吧。”
錢少武綽著魏有財的口風說：“您的意思是把他放了？”
“你能抓住真凶嗎？”
“上哪裏去抓呀，山賊一個個都跟兔子似的，比泥鰍都滑，你還沒靠近他就跑得沒影了。”
“就是呀，你要放了他，咱緝匪隊的工作還有點成績嗎？就這個樣沒黑沒白地幹還有人說三道四的哩。”
“那就再關著他？”
“光關著也不是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