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二節
賽金花見狀,不敢再使臉子得罪他,隻得換了笑臉和他有說有笑起來。
時間在焦燥的等待中過得非常漫長,柳奶奶一家人望穿了雙眼也沒得到柳成林的半點信息。
柳奶奶的淚水流幹了,心操碎了,麻木的神經已不再那麼堅強。雖然已經習慣了擔驚受怕,麵對遙遙無期的等待,她害怕了,從內心感到了恐懼,她擔心兒子遭遇不測,擔心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不敢構畫沒有兒子的家境是什麼樣的,整天提心吊膽的,連針掉到地上都能把她嚇一大跳,心會撲騰好長時間!
天越來越冷,北風吹起,樹上的枯葉片片凋落。還沒等枝頭光禿,雪花不時飄下,掩在蒼茫的大地上,混在泥土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柳奶奶去了幾趟衙門,為成林送去了棉褲棉襖,卻仍舊沒有見到兒子。從把大洋送到“口口香酒樓”、汲長水捎信讓她等著後,她就沒再去找過汲長水。雖然汲長水幫了不少忙,可和他畢竟隻是鄉親關係,沒有更深的交往。她怕他嫌麻煩,她不忍心再讓他跟著受連累。
一天下午,柳奶奶一家人正在屋裏盤算下一步的生活,錢少武騎著馬來了。
柳奶奶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忙把錢少武請進屋裏。若蘭和他打個照麵,見他麵相凶惡,目光遊移不定,忙躲一邊去了。
錢少武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說:“柳成林在局子裏生病了,我來跟你們說一聲,局子裏可沒錢給他治病,你們得自己想想辦法。他在裏麵如果有個好和歹,別說我沒跟你們說。”
冬梅一聽就嚶嚶地哭了。
柳奶奶問:“他得的是什麼病?”
“傷寒。”
“那該怎麼辦?”
“生了病得吃藥呀,不吃藥病能好了?”
“那是,那是,我抓幾付藥麻煩您老給捎去吧。”
“我捎倒行,誰給他熬呀?”
“那……”
錢少武說:“你拿點錢送到藥鋪裏,叫他們熬好了給送進去不就行了。”
“是,是,我把錢送哪個藥鋪裏去呀?”
“你送到哪個藥鋪裏都治不了你兒子的病。”
“那得怎麼辦?”
“這樣吧,我好人做到底,就幫你這個忙吧。”錢少武說得跟善人似的:“你把錢給我,我找個藥鋪就行了。”
“行,行,那就麻煩您老人家了!那得……得多少錢呀?”柳奶奶實在不敢再提錢字了,除了房子,家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和錢相提並論了。
“起碼得五十塊大洋吧,錢少了買不著藥,買不著藥就治不了病啊。”
“啊——”柳奶奶和冬梅同時張大了嘴巴。
“發什麼愁啊?這房子好歹也值三十塊吧,苟麻子說你有個孫女,長得還很俊俏,她好歹也能賣二十塊大洋吧。”
“哦,哦——”柳奶奶不知如何回答了,錢少武的話把她擊昏了。
“我說什麼的也不能賣我的閨女!”冬梅說得並沒有底氣。
“我隻是好心好意地幫你想主意,賣不賣跟我沒有一點關係。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反正生病的不是我,我也不擔心自己的死活。可是,人能等,病可不能等啊。不賣也行,等她爹死了她再去賣身葬父還能落個孝女的好名聲。”
錢少武陰陽怪氣地說完,站起身來就走。柳奶奶忙把他拉住,說:“老爺,我賣,我什麼都賣!趕明天我把錢給你送城裏去。您行行好,操操心,千萬別叫俺兒子死在局子裏了!”
“噯,這就對了,你把錢送去我保證他一點事都沒有。”說完,錢少武上馬去了。
柳奶奶畢恭畢敬地把錢少武送出院子,心裏滿懷了感激,一個勁地說:“你看看吧,又麻煩您老人家跑這一趟……”
錢少武一走,柳家祖孫三人哭成了一團。
若蘭哭著說:“奶奶,別賣我,別賣我呀……”
柳奶奶抱著她的頭,流著淚說:“閨女,我不賣你,不賣你,你別害怕……”
思來想去,在玉皇頂,惟一有點餘錢的還就是老族長家。柳奶奶沒別的辦法可想,還是去了老族長家,把錢少武的話講一遍,請他買下自己的房子,並讓若蘭到他府上伺候他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