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若整個人被打偏過去，身子猛地撞上一旁的茶幾，上麵裝飾用的花瓶搖晃了一下，落了下來，哐當一聲碎成了殘片。她伏在半人高的茶幾上，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連帶著似乎連眼睛也開始苦澀起來。
夕若沒有伸手去撫摸紅腫的臉頰，隻是待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傻掉了，瓷器破碎的聲音猶在耳際回蕩，卻突然變的極其刺耳，讓人鼻尖發酸，幾欲掉下淚來。
楚奕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還在泛疼的手掌，再看看一動不動的夕若，心中就像被一把利刃猛然間刺穿，疼的要命，想要伸手去扶，全身的肌肉卻像被某種奇異的力量禁錮，動彈不得。
兩人一站一伏對峙了許久，夕若突然笑出聲來。
她的笑聲沙啞而低沉，像夜鳥站於枯枝孤獨的啼叫，讓人的心登時一抽，然後便是無可抑製的疼痛。她突然起身看向楚奕，左邊粉嫩的臉頰上，五根手指印鮮紅而奪目，高高腫起。她看著他，目光很安靜，又像蘊育著龐大的悲傷，一行眼淚，悄無聲息的落下來。
那一刹那，楚奕的心髒幾乎停頓，看著夕若頰邊的淚水，瞪大了眼睛，似乎連呼吸都被靜止了，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感覺，沒有悔恨，沒有心痛，沒有瘋狂，天地萬物在一瞬間消失，他聽不到屋外李公公急切的呼喚，眼裏、心裏，隻剩下那滴晶瑩的不可思議的水滴。
曾經，當他決定放棄夕若的時候，他以為那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疼痛；當夕若躺在床上九死一生的時候，他覺得那簡直無可忍受；當夕若端著酒杯，平靜的告訴他一切都已結束，他覺得心痛欲死；當太後死在夕若腳下，而她抵死不相認的時候，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當夕若逃走，了無音訊的時候，他以為瘋狂已到極致；當夕若落崖，生死不明的時候，他以為最痛也不過如此.....
那麼多的曾經，那麼多的以為，而到現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讓他最痛、最無法忍受、最無力承擔的，是夕若的眼淚，還有她已經死灰一片的目光。
當她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他，當她嘴角含著微笑流淚，他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夢想所有的固執，都一瞬間灰飛煙滅。
他想伸手狠狠的擦去她頰邊的淚水，他想將她擁在懷裏一遍一遍的疼惜，他想用盡世間所有的文字對她訴說他的悔恨，他想....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現在，他把手抬了抬，卻隻能頹然的垂落下去，什麼也做不了。
兩人相距極近，近到夕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眼中變換莫測的情緒，夕若哪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事情，隻是她已經決定將心門對他上鎖，所以選擇了視而不見。
沒有動手擦去眼淚，她微微咬牙，緩緩仰著紅腫卻又淚跡斑斑的臉，淡笑著看他，用像是情人囈語般輕柔的聲音，不可動搖般的道。
“楚奕，我們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