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正蹙眉支著額頭的肅修然忍不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程昱大夫很沒長者風範地衝天空翻了一個白眼,覺得自己眼角邊的皺紋都要給這兩個人多氣出來幾條了。
然而他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跟兩個人之中稍微靠譜那麼一點的林眉說:“我的意思是讓他早點入睡,再這麼疲勞下去液就白輸了,他還得發燒,嚴重了還需要住院,記住了嗎?”
林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連點頭:“我一定好好監督他,程大夫你放心。”
看著她秒變乖孩子好學生的臉,程昱眼皮又跳了幾下,咬牙點頭:“記住就好。”
送走了還有些氣哼哼的程昱,林眉回來看到半歪在沙發上看著電腦的肅修然,確實也有些擔心。
肅修然這個人,從她認識他開始,無論在什麼時刻都把腰板得直直的,好像隨時都準備拍幾套硬照一樣。
林眉想也許是跟從小的教養有關,他那種出身想必從小孩子起,身邊就不缺人矚目,想完全懶散隨意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如此,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使用這種坐姿,即使他臉上還是一派淡然輕鬆,身體也肯定是支撐不住了,才會這樣放縱自己。
即使心裏清楚破案需要分秒必爭,她也有些擔心:“我今天還是不去編輯部了吧,跟杜總編打個招呼沒關係的,我留在家裏照顧你,你也休息下,等待會兒輸完液再睡一覺。”
肅修然抬頭對她笑了笑,眼梢眉角,確實有一些掩蓋得很好的疲倦:“也好,隨你吧……放心之前有比現在緊急很多的時候,不少時間還會跟著張衍在外地,我沒事的。”
說實話當林眉剛知道肅修然在協助警方的時候,還以為他不過是那種在關鍵時刻出場拯救世界的高人,輕易不會走出這座堡壘,更別提即使病著還大半夜跑去現場觀察。
現在她有點為自己的想象羞愧了,哪裏有足不出戶就能破案的神探?
伸張正義並不是一句輕飄飄就能做到的口號,而是為了一個與自身利益並不相關的結果,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做出許多默默的堅守和努力。
她想著,就跑去樓上拿了那條灰色的毛毯,搭在肅修然的腿上,又俯身在他略顯蒼白的唇邊輕吻了下。
這次她沒有臉紅,反倒從他微微垂下的眼睫中,看到了一絲極為輕淡的羞澀。
——知道了看起來刀槍不入、運籌帷幄的大神也會害羞,她心中不知怎麼湧上了一層滿足感。
也許是感覺到了肅修然低落的精神和身體狀況,一向高冷的春申君,在用完了它的早膳後,也踩著優雅高傲的步伐跳上了沙發。
在抬著下巴供自己的男女仆從們瞻仰了一圈後,就在肅修然手邊的毯子上蜷成了一個完美的團子,打起了呼嚕。
為了隨時照看輸液的藥瓶,按照程昱的囑咐換上下一瓶,林眉也把自己的電腦搬到了樓下,放在木質的餐桌上。
沒有肅修然動手,她就自己給自己泡了杯熱咖啡,然後就著咖啡醇厚的香氣,開始辦公。
她已經將《夕色》的全稿給杜宇文看了,毋庸置疑,這又將是一本經典之作,肅修然的稿件也相當幹淨,幾乎沒有錯誤的別字和標點符號。
編輯這樣的稿子,既輕鬆,又困難。輕鬆是稿件本身的質量很高,幾乎不需要一些瑣碎的勘誤等,難在……如果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把這本書排版付印,那麼編輯的工作就沒什麼價值。
拋開前兩次不自覺地被稿子帶動的感情,林眉這次盡量冷靜客觀地將稿件從頭至尾又看了兩遍。
整整一天,她除了照顧和陪伴肅修然之外,都在反複推敲琢磨,等到下午時,她心裏已經有了想法,趁著肅修然暫時放下案子休息的間隙,問他:“這次……我想把你的章節重新分一下,你看怎麼樣?”
看到肅修然詢問的目光,她又連忙解釋:“我不是說要打亂你的行文,那已經夠完美了,我是想把有些章節合並起來,有些拆分開,就做這些調整。”
林眉不知道之前劉涵是怎麼工作的,但她猜測劉涵是不會敢替肅修然重新分章的……從肅修然在書下場前都敢追回來的看,劉涵哪怕動了其中一個字,估計都得先征求他同意。
出乎她的意料,在稿子的問題上一貫鐵血派的肅修然竟然揚了下長眉,就同意了:“可以,你試著做一下,分好再給我看。”他說著,唇邊又露出點笑容,“如果我覺得不行,要全部複原,一字不差。”
林眉能得到這個機會,都想要高唱“哈利路亞”了,哪裏還敢討價還價,連連點頭:“好的,一定,大神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邊林眉正拿了金牌律令躍躍欲試,晚上勸肅修然早點睡覺的任務就又遇到了難題,九點多鍾的時候,肅修然又接了張衍一個電話,然後就收拾一新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