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臉上的神情實在太嚇人,林眉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小半步,肅修然卻還是神色不動地看著他,甚至還挑了挑唇角。
肅修然並無意開口說話,於其真在肅修然掌握了主動權後,也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林眉自然配合他們,也是一言不發。
沉默持續了很久,張國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最終他收回那種凶狠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臉,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勉強恢複了正常:“你要問什麼,當年的事我已經供述過很多遍。”
肅修然這才悠悠笑了笑:“這我知道,再問你,你也不過是把供詞再背一遍而已。”他說著,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所以這次我會對你進行催眠,幫助你回憶起被遺忘在潛意識裏的細節。”
林眉不由自主轉頭去看肅修然,他還會催眠?怎麼從來沒聽他說起來過,要是能催眠……她還在猶豫搖擺的時候,他難道不能直接催眠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他了?
當然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將疑惑的目光很好地掩蓋過去,臉上沒有露出半分情緒。
張國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肅修然身上,他遲疑地盯著肅修然:“你真的能幫我翻案?”
肅修然笑了笑,反倒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相信自己是冤屈的嗎?”
這句話對於一個在監獄中熬滿了五年半時光,承受事業和家庭雙重變故的人來說,是一味含著毒藥的強心劑,在希望中混雜著更深的絕望。
張國嘴唇發抖,在張合了幾次後,這個蒼老的中年人,終於說出了六年前他被逮捕之初,曾經反複重複過的一句話:“我沒有殺人,那個小口子死不了人的。”
這句話曾被當做他對於現場情況的誤判,也是他背叛過失致人死亡而非故意的關鍵,現在肅修然卻對他笑了笑,輕輕點頭:“你說得對,你沒有殺人。”
張國自願讓肅修然給他做催眠,配合度之高,可以說迫不及待。肅修然讓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然後讓林眉和於其真坐在一邊保持安靜。
隨著肅修然低沉聲音的引導,張國很快進入了狀態,他聲音和神色都很平靜,如同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春天的夜晚。
夜風微涼,卻不再凜冽刺骨,空中有浮動的櫻花香味,間或還有不知從哪裏飄來的花瓣悠悠掉落。
張國不是個有著細膩情懷的人,卻也感受到了代表新生和希望的春日氣息。
他不由輕聲哼唱了幾句流行的歌,唱的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刻輕鬆又愜意的心情。
這時卻有一個低沉熨帖之極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問他:“路燈班作業至少需要兩位工人,怎麼今天卻隻有你一個人?”
張國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出來的時候我們是兩個人,還有老陳,可是老陳接了個電話說家裏有急事,我想著大半夜的也沒人查崗,就讓他先走了。”
這個細節當年張國供述的時候也說了,警方自然也找過當時應該和張國在一起的“老陳”,也就是陳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