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修然隔了一陣,才取出已經毫無聲響的耳機,將屏幕黑下來的手機輕放在麵前的茶幾上。

他就那樣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直到收拾完畢的林眉從樓上下來,看到他的身影後,湊過來從背後抱住他,帶著笑意說:“你在想什麼啊?這麼出神?”

他轉過頭對她笑了笑,唇邊還是一片柔和:“沒什麼,偶爾發呆。”

林眉在他唇邊輕吻了下,笑著說:“原來大神也有發呆的時候,我今天真是見了上帝了。”

肅修然隻是對她微笑,沒有再多說什麼,抬手揉了揉她還微濕的頭發。

林眉很懂事,她從不曾過多的刺探他的過去,不問他緣何會頂著“已死”的身份隱姓埋名,問他為什麼會和家人很少聯係。

他甚至猜到她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替他腦補一出豪門爭權的大戲,把他想象成無辜又善良的受害者。

畢竟她看到的隻是現在的他,看到的是這個曆經了變故,看透了人生許多百態的他,而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他。

人往往並不是越年輕的時候越善良可親,相反很多人在年紀尚輕的時候並不能認識到生活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所以不免過度的冰冷堅硬。

當年的他也並不能免俗……尤其是作為家族王國的繼承者被培養起來,父親的教育本就要求他摒棄許多“多餘”的感情。

他的父親肅道林,在許多人眼裏是個冷酷無情的統治者,在他眼中卻是個嚴師益友。

他們兄弟二人年紀相差並不多,幼時也曾像其他家庭的兄弟一樣,時常在一起玩鬧嬉耍。

父親更重視身為長子的自己,從十幾歲開始,就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弟弟卻更多的和天性溫柔善感的母親在一起。

久而久之,他們兄弟之間就產生了許多距離和隔閡,甚至連母親,也和他保持了禮貌又疏遠的距離。

那一年他才剛剛開始正式接管集團的事務,正值盛年的父親卻突然病倒,既要憂心父親的病情,又要在他離開時撐起企業,穩定人心。

他記得自己就是在那時候,在公司的高層會議上沒有忍耐住咳了血。

那時周圍驚訝詫異的目光他還記得,一個在這種時刻不能以健康強勢的形象出現的繼承人,勢必是會被懷疑——高層開始人心惶惶,他們害怕父親去世後,這個新的領導者也會步其後塵。

不知是誰把這個消息泄露了出去,還附帶上了偷拍的照片,於是外界的質疑聲不斷出現,甚至造成了神越股價的暴跌。

而那一年母親隻知道日夜守在父親的病床前默默流眼淚,正在讀大學的弟弟卻在告訴家人,他愛上了高自己一個年級的學姐,想要和她一起去國外。

他還提出來要退學,因為那個學姐馬上就要去國外,而他如果等大學畢業後再申請學校,就要被迫和她分開一年,不如幹脆退學去申請國外的本科。

他知道弟弟並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二世祖,事實上弟弟學業良好、沒有任何惡習,性格外向、熱情開朗,是一個幾乎能博得所有人好感的青年。

他也試圖從焦頭爛額的事務中抽出時間來和弟弟談話,告訴他退學是不理智的行為,如果相愛,哪怕分隔兩地也不會影響感情,更何況父親病重,他不能離開。

然而被母親保護過頭的弟弟卻太過天真,他以為父親的病情馬上就會好轉,而戀人在那個年紀的他看來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存在。

他沒辦法和弟弟講通,又分不出過多的精力來處理這件事,於是他用了最粗暴簡單的方法:告訴下屬去勸說那個女孩,如果必要,可以讓她的留學計劃被迫擱置。

他當時的助理是父親那個年代遺留下來的得力人手,忠誠又高效地執行了他的吩咐,很快那個弟弟的戀人,叫做“靜悅”的女孩子,就被告發盜竊公共財物,不但被起訴罰款,還在畢業前夕被學校開除,國外的學校也拒絕她入學。

他沒有過多的關注這件在當時的他看來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進展,他獲知這件事的後果,已經是從憤怒的弟弟嘴裏。

那時弟弟的戀人,那個年輕的女孩子已經因為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打擊和屈辱,選擇從學校的教學樓頂跳樓身亡。

她死前留下的遺書中,有一句話,是對肅修言說的:我並不知道愛上你的代價如此之大,我後悔認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