蚧塗二妖雖已修煉了二三百年,頗能識得幾個人族文字,但畢竟是妖類,讀起書來未免有些鑽頭不顧尾的,這《武經輯要》雖然文字平直,隻是部頭太大,分冊就有七八本,章節段落更是多如牛毛,二妖也沒甚耐心,往往一篇隻截取其中幾句連綴成一處,雖然簡要,其中就有不少的脫漏差誤,正是所謂的“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陸逍盡管年紀不大,在家中卻曾隨兄長規規矩矩地讀過兩年書,多少學了幾分讀書的本事在肚裏,談不多時便已發覺了二妖的錯漏所在,當即指了出來,說得更是條理清晰,又切中要害,蚧塗二妖聽了都覺得十分在理。
陸逍和二妖又對比著書冊講論了好一會兒,初時倒也不難,二妖一人相互商討比對著,總大致還能明白,等論到了第三冊,書中漸漸講到了兵法的精要奧妙之處,往往語句都還能看懂,可解讀起來便艱澀了,二妖固然是一頭霧水,就連陸逍也開始迷糊起來。
陸逍又翻了幾頁,見實在是難解其意,便隻好收了書冊,站起身來對蚧塗二妖搖頭道:“沒想到這部兵書開頭倒不難,可後麵卻這般艱深難懂,我也看不太明白了,這可怎麼辦?也不知道能幫得上忙不?”
塗妖正蹲在地下思量著書中內容,一時沒回過神來,蚧妖卻笑道:“你看陸兄弟這話說的?怎麼叫幫不上忙?這忙可幫大了,我老蚧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可適才聽你這一說,也好似明白了許多。老塗可要比我強得多,也不知道他悟了多少。老塗!說你那!”
塗妖被蚧妖一喝,頓時清醒過來,連忙定了定神,笑道:“是啊!說得不錯。能懂前麵的幾冊就足夠了,後麵那些個學了也是無用。我們不過訓練些的尋常小妖,又不是要同那人族一般,縱橫逐鹿的大耍大弄,去攻什麼城,略什麼地。陸兄弟,這下你可幫了大忙了!”
陸逍被二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遜謝了幾句,又道:“這部兵書雖然文字並不繁複,可其中含義卻頗為奧妙,一時間我們也隻能論個大概,若要仔細研讀,卻還需花些功夫,用來訓練小妖更是要費些時日,不知烏靈大叔給了二位頭領多長期限啊?”
蚧妖搖頭道:“當初烏將軍倒也沒給什麼具體時日,隻是說以北海冥宮上發出的虹光為號,若是哪天看到虹光衝天而起,便是大難將至,皆時我們八部妖眾定要率領本部妖兵,無論遠近,全力趕到此處會齊,一起共禦災劫。”
陸逍乍一聽說,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什麼?什麼大難?災劫?!這是怎麼回事?!”
蚧妖訝異道:“怎麼,陸兄弟,這等大事,烏將軍沒和你提起麼?”
陸逍搖頭道:“沒有啊,不瞞二位頭領說,我也是初來乍到,在這山上才待了沒多久時間,你們說的劫災,烏靈大叔和赤延大哥都從未曾和我提起過,到底是怎麼回事?”
蚧塗二妖麵麵相覷,彼此對望了一眼,各自默然了一會兒,塗妖才歎氣道:“看來陸兄弟果然是年紀不大,說起這災劫,冥海之上有些年歲的妖怪,又有哪個不知?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了。”
陸逍頗為驚訝,追問道:“怎麼?這災劫很厲害麼?”
蚧妖搖頭道:“陸兄弟,既是烏將軍未曾對你提起,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打聽。”
陸逍聽了這般言語,好奇心大起,一時如何肯輕易罷休,當下非要問個明白,蚧妖被逼不過,朝塗妖連使眼色,塗妖卻隻是不理,開口道:“老蚧,陸兄弟幫了我們這樣的一個大忙,我們又何必躲躲閃閃的?不如索性說個明白,那時候哪怕烏將軍怪罪下來,該罰就罰,何必傷了大家義氣,你若怕,隻我說便是。”
說著也不等蚧妖答話,便對陸逍道:“陸兄弟,我們這北極冥海雖是永夜無晝,奇寒無比,看似是個荒僻不毛的所在,其實倒是塊天賜我妖族的福地咧!”
陸逍驚訝道:“呀!這樣個天寒地凍的地方,太陽都升不起來,草也長不了幾根,到處全是冰水,隻有幾座孤零零的石山,如何就算是福地了?”
蚧妖見塗妖已然說了,便把心一橫,接口道:“那自然不能跟人族居住的地方相比了,可現而今人族大興,我們妖族就隻好暫避到四極人跡罕至之所,雖是艱險困苦些,卻再無人妖爭鬥之禍,怎麼不算是福地?”
塗妖歎息道:“隻是古語說‘福禍相生’,這話一點都沒錯,冥海之中雖無人妖相爭,卻有別有一樁災劫,更比人禍厲害十分,幸虧倒不常見,往往每隔三百年左右才發生一次,上次發生時我和老蚧才初生靈智,算來已是兩百八九十年前的舊事了,如今恐怕至多再有十餘年時間,這災劫便又將再臨。”說罷長長地歎了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