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太陽暖烘烘的,屋簷上的雪水往下淌,官道的青石板上濕嗒嗒的。

一駕紫頂馬車攆著雪水停在了大理寺門前。

大理寺衙役見來人輕車簡行,猜不得是誰,上前詢問道:“裏麵是哪位大人?”

趕車的中年漢子跳了下來,陪笑道:“車裏是我家小姐,過來接人的。”

隻見中年漢子身著麻布素服,左臉帶著半張麵具,麵具下隱約露著猙獰傷疤,灰白的頭發披垂著,兩鬢擰成兩股細辮歸攏到腦後,用一根麻繩束著,衙役便斷定這車上之人不是什麼高官顯貴,頓時起了輕慢之心,趾高氣揚道:“什麼人都得下車。接人?接什麼人?”

中年漢子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塞進衙役手裏,依舊陪笑道:“我家小姐怕生,求公爺給通報一聲。”

衙役掂量掂量手裏的銀子,嘴唇上揚,見他這麼懂事便說道:“等著吧。”說罷,衙役走進了寺內,不大一會兒便出來了,又道:“沒有拜帖我家大人一概不見,快走吧。”

中年漢子還想說話,隻聽馬車裏的女子開口,聲音清冷道:“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就說我姓薑。”

衙役聽女子這樣說料想她的身份不一般,眼珠一轉道:“再等等,我再給你們通報一聲。”

片刻過後,吳菁提著官服就迎了出來,遠遠看見馬車頓時加快了腳步,匆匆來到車轎前,恭敬道:“下官大理寺獄丞吳菁不知女相大人駕到,有失遠迎。”

車簾撩開一個縫隙,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薑瑩半隱在陰影裏看不出喜怒,聲音冷冽道:“吳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是已經接了杜大人的寺卿之位了?見你一麵比麵聖都難。”

吳菁撲通跪在泥水裏,惶惶道:“女相大人恕罪,下官不知女相駕到,真是罪該萬死!”

衙役聽到吳菁稱呼車裏的人為女相內心頓時涼了個徹底,撅著屁股將頭埋進手臂裏不敢出聲。

薑瑩不跟他廢話,說道:“本官今日前來是接人的。”

吳菁道:“好說,敢問女相接哪位?”

薑瑩道:“昨日被關進來的,花信。”

吳菁抬頭道:“大人,花信可是金吾衛送來的,聖人的命令,這這這,下官可沒權力放他。”

薑瑩朗聲道:“榮伯。”

中年漢子上前掏出手諭遞給吳菁,薑瑩道:“自己看看吧。”

吳菁看了手諭,額頭直冒冷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薑瑩見狀,質問道:“吳大人沒對他用刑吧?這人可正得聖寵呢,打壞了他不要緊,要是聖人不高興了,大人可要準備著。”

準備著什麼,準備罷官還是掉腦袋?

吳菁本就擔心,如今薑瑩把話說明了,他上下牙不住地打顫。

薑瑩不再跟他廢話,命令道:“送他出來吧。”

“是是是。”吳菁邊說邊起身回轉,衙役也怯怯的跟著,想要蒙混過關,隻聽榮伯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