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守家鄉這一片,大凡有紅白之事,都要把各方親戚請來,大隊裏每家每戶也都會出個人頭,聚到一起吃頓飯,這是風俗。紅白皆為喜事。
這次的宴席共擺了三十三桌,自家的人就占了十八桌,還有五桌人是搞後勤而吃第二行的,這也足以見高守這一家族有多大的了。人們都喜滋滋地入了席。說話很大聲,這也是鄉下人的一個特點,各自扯著家長裏短。
“哎,桂花嫂,你家寶兒是不是今年上的學前班啊,跟我們家山堆是一個班的嘞!”
“玉娥嬸子,等下吃完再一起來幾圈,嘿嘿,剛剛可是讓你撈了不少啊!”
“哎呀,這個紅燒肉做得真好,那個豬肚也不錯,很有嚼勁……”
各種話茬,談得不亦樂乎,隻是沒有一個人提起高奶奶過世的事情,盡管他們是來吃她的飯。
酒席之後,眾人便也散了,做鳥獸狀,杯盤狼藉。
天色漸暗。按當地風俗,出葬前一晚,是要有樂隊來鳴哀做告別會,而死者家屬則必須跪在靈堂裏守夜。靈堂的前半部分由各地的親屬請來的樂隊輪番表演。靈堂的後半部分又被棺木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邊跪著死者的兒子、侄子,另一半則跪著死者的媳婦和孫輩。高守也在其中,隻是他還一心琢磨著剛才還在靈堂的奶奶現在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外麵的樂隊每換一班人,便總需要死者的女兒或者媳婦出去跪禮,而且跪禮的時候還必須得哭,當然是哭得越悲痛越好,最好是哭得痛不欲生。高守的幾個伯母嬸娘還有姑姑輪番出場,哭得一個比一個誇張,尤其是高守的二伯母,那眼淚,簡直是說來就來,說停就停,哭的時候你還能看到淚珠子吧嗒吧嗒的從臉上掉下來,兩眼通紅。高守見狀,跟兩個堂弟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由大為感歎,我二伯母沒去演戲真是太浪費人才了。幾個兄弟姐妹見到長輩的這般表現也是一臉苦笑,不知如何是好,有稍微懂事故的,像高守堂姐高清容便是直接趴到棺木上陪著大人們猛哭起來了。見到此情形,幾個堂兄弟立馬把視線轉移了,有的掏出了手機,聊Q也罷看小說也罷,總之是眼不見為淨,聽不聽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伯的二兒子,高建跪得久了便抱怨了一句:“唉,這跪著就一句夠辛苦了,還要在那裏裝哭,還讓不讓人活了,怪不得有句老話說,躺在棺材裏,不知道哭喪的苦啊……”跪著確實很難受,對於高守的幾個追求時尚的堂姐堂妹來說,肉體的疼痛她們或許還能夠忍受,但是如果因為跪禮卻把那一眾名牌的衣服褲子給跪破跪髒了,那就是不可原諒的。於是在孫輩的強烈提議下,終於搬來了幾張長凳,一眾婦孺全都坐到了凳子上,而棺木另一邊的孝子們仍舊跪著,用他們的行動表示他們最後的孝心。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春夜涼如水,受**老人家兒女的邀請,今夜,我們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來到這裏,用我們的歌聲、舞蹈送她老人家最後一程……下麵請欣賞女聲獨唱《相見時難別亦難》……”
“哎,那女的身材還不錯嘞!”聽到外邊這清脆甜美卻又充滿鄉音極度蹩腳的普通話,高守的堂弟小勇不由地把頭往紗帳之外談去,一分鍾之後縮回頭來,卻在高守耳邊如是說。
高守看著堂弟臉上一臉淫笑,附和地回了個笑臉,什麼也沒有說。
“切,我吐,這也叫身材好,就你這眼光……”高守的另一個堂弟小明,高守四叔的兒子,在一旁不住地咂舌,“唉,那女的看一眼就知道快三十的人了,還談什麼身材,那皮膚肯定是差的可以了,一點彈性都沒有,還有,你看那屁股,那麼大卻坍塌在下麵,還身材……唉,I真服了you!”小明義憤填膺,極度打抱不平,義正言辭地反駁著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