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命兒(1 / 2)

冬至的落日似乎也屈服於北風的淫威,隻留下淡淡的一絲紅色,任那一群群老鴰吊著嗓門兒“歸來——歸來”的叫著便早早的溜到愈山的山後去了,愈山前的平川也在夜幕的籠罩下逐漸回複了平靜,山腰上那間破舊的道觀裏跳動的燈光在寂寥的牧野內也越發孤單了。

老道揪了揪那床早已露出破棉絮的被子,可是顧頭顧不了屁股,腳底下還是有些冷,他隻好將傍晚時分拾回來的稻草柴火絮到了腳底,焐了好半天,秋哥的身上這才勉強有些熱氣。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老道的懷裏抱者一個看上去剛滿月的小孩,小孩正努力的允吸著老道那幹癟癟的(路頭),可惜事與願違,老道的頭即便是變成了青紅青紅的,也不見絲毫路汁流出。

老道歎了口氣,用柴棍挑了挑油燈內的燈草,燈花跳了跳,屋內亮了許多。他低頭了一下自己懷中的嬰兒,不由得掉下淚來。

想想自己的經曆與這個嬰孩是何其的相似,隻不過自己張大了才被家人拋棄。真恨那個狠心的嫂子,要不是她一再地攛掇和耍潑,憨厚老實的大哥也不會將自己送出來。想起大哥黃大郎,老道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快樂的童年。那時候父母二老都還健在,生活也算是殷實,自己尚小,地裏的活計主要是父親和哥哥侍弄。在爺幾個的辛勤耕耘下,愈山前那本是貧瘠的土地竟被翻弄的出油,連著幾年都是好收成。隨著老道家在十裏八村鮮有的富裕,媒婆差點將老道家的門檻兒踢破。經過父母的再三選擇,父親挑了北聯村張各老的女兒嫁與哥哥黃大郎。剛過門那幾年,嫂子對老道這個小叔子可好了,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冬問寒夏問暖,喜得父母雙親背後沒少誇獎這個兒媳婦,將老道拉過來語重心長的說:“黃二,我和你娘老了,說不定哪天腿一蹬,就找閻王爺報到去了,現在我放心了,多虧有你哥哥和嫂嫂,我才心裏踏實些。以後我們不在的時候,你要聽哥哥和嫂嫂的,不要使性子,老嫂如母。”

父親的話說得老道心裏酸酸地,他拉著父親地手說:“爹,你身體硬朗著呢,怎能說這晦氣話?你放心,對待哥哥嫂嫂我到什麼時候都差不了!”

然而好景不長,一家和和美美的日子隨著二老的相繼過世而終結。父親在臨終前本想把家產給兩個兒子分一下,賢淑地嫂子說:“分家幹什麼呢?我們和二叔分開是一家,不分開更是一家,一家人不散,在一起生活其樂融融的多好呀!黃大——”嫂嫂在底下用手碰了一下哥哥,“你說是嗎?”

黃大郎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對,對,爹,你說我們哥倆還分什麼家,再說老二還小,我和他嫂子怎麼舍得讓他自己挑家過日子。分與不分,將來秋哥娶媳婦蓋房子還不是我這當哥哥份內的事!”

旁邊的老道聽完哥哥嫂嫂的話後,自己也不好再表達什麼,隻好勸父親不要再提分家一事。

父親見哥倆對分家一事都不怎麼讚同,也隻好做罷,拉過兩個孩子的手說:“老大呀,老二就交給你了,記住,到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兄弟那份情意。俗語說,兄弟齊心,其力斷金。隻要不鬧分歧,別人就會對咱們家高看一眼。老二,父親走後,你要多聽哥哥嫂嫂的話,勤快些,年輕人不要惜力!”

老人家在兩個孩子的再三挽留下還是安祥地離開了人世。

父親過世不久,接下來卻是嫂子戲劇般的變臉。老道謹記父親臨終時的勸告,“不要惜力”,可任憑他怎樣和家裏那頭老牛一樣幹活兒,換來的還是嫂子那張討債似的臉孔。老道回來早了飯未做,回來晚了沒飯吃,嫂子整日指桑罵槐地嚷嚷。剛開始黃大也看不過去,畢竟是一奶同胞,有這樣擠兌人的嗎?外人看了會笑話的。可是時間一長,黃大也頂不住媳婦的說事,隻好躲在一旁聽之任之了。

這樣的局麵,可就苦了老道。老道也是一個老大不小的人了,怎受得了這般冷遇,隻好提出分家另過。憨厚老實地大哥同情弟弟的境況,畢竟自己是老大,不僅要擺出姿態,也要拿出實際行動來,他對老道說:“老二,都是哥哥不好,事已至此,家裏的東西你就看著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