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紙人張手中奪來的棺材釘製成的花。”
‘棺材釘’三個字一說出口,武少春不明就裏,但範無救的臉色微微一變:
“劉化成?”
“嗯。”趙福生應了一聲:
“應該是當初壓製無頭鬼的棺材中偷走之物。”
無頭鬼的法則特殊,能壓製厲鬼,而那鬼棺材又是控製無頭鬼的屍身之物,與鬼棺材一體的棺材釘說不定對厲鬼也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鬼棺材釘這樣的大凶之物一旦落入莊四娘子手上,莊四娘子定會受控。
興許以它的品階力量,棺材釘未必能控製它多久,但隻要夠使它陷入短暫的沉睡,幾人便能平安離開此處。
趙福生說到這裏,留意到坐在她身邊的小孩一直在安靜的聽。
她頓了頓,轉頭看著蒯滿周:
“怕不怕?”
小孩沒有說話,整個人仿佛是個人偶,半晌後,她搖了搖頭。
“我聽你大伯娘她們說,你娘當時本該走的。”
趙福生說到這裏,心念一轉,說道:
“是你臨時送了她一朵花,讓她最後改變了心意,留下來的。”
蒯滿周咬緊了嘴唇,沒有出聲,但臉色卻更加難看。
“其實有時候人活著未必是好事,死了也不一定是壞事。”趙福生笑了笑,“但她死後,因臨死前的執念不散,現在厲鬼複蘇,成為了如今的鬼物,變成了可以禍害萬安縣的大禍。”
她說到這裏,神情逐漸冷漠,盯著小孩:
“蒯良村的人已經死了。”
小孩身體緊繃,那張木然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她緊扣住的十指用力交握。
“你的六叔公、六叔婆,伯娘、叔娘及親人們已經全死了。”
蒯滿周將頭埋了下去,躲在膝蓋間,但趙福生的話語仍傳入她耳中:
“除此之外,莊家村已經無人了,你的所有親戚、熟人,全因鬼案而死。”
她說到這裏,看向孩子,語氣頓了頓:
“我很同情你娘生前遭遇,但是此禍一定要平息,我要為了萬安縣著想。”
小孩頭埋進膝間,沒有說話。
四周越來越冷。
周圍盛開的鬼花已經圍繞四人身側,趙福生與蒯滿周二人背靠的井間突然傳來水流的聲響,範無救與武少春二人的表情傾刻之間就變了。
“大人——”
範無救有些害怕,輕輕的提醒了一聲。
趙福生坐著沒有動。
有時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殘酷。
人死如燈滅,在生時的一切統統被抹除,可是活著的人卻要背負巨大的壓力繼續走完人生剩餘的路。
莊四娘子因為女兒的那一朵花改變了想要與人私奔的心意回來時,她興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後果——可能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但她絕對沒想到後來的事,她死後厲鬼複蘇,屠殺了蒯良村的村民,鬼禍還在延續。
而對於蒯滿周來說,她可能自己都沒想到,這朵滿含了孩子心意的花,會釀造出如此大的嚴重後果。
這個孩子是村莊唯一的幸存者。
趙福生先前看到村子死亡的那一幕,應該她也看到了。
且隨著時光的一再重置,蒯六叔等人死亡的情景便一再在她眼前上演。
她聽到蒯六叔說話時,會情緒失控,會小聲的哭。
隨著時間的流逝,興許這樁鬼禍會化為巨大的陰影,壓在這孩子的心頭。
“厲鬼是一定要鎮壓的。”趙福生自言自語:
“不能讓鬼禍蔓延,不能讓莊四娘子繼續成長、繼續失控。”
她突然歎息了一聲:
“我可真的太討厭小孩了。”
說完後,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將手裏那朵怪異的花舉了起來,有些吃力的去拉小孩的手:
“你的娘,你負責善後。”
蒯滿周聽了這話,有些怪異的抬頭。
趙福生將手裏的‘花’往她掌心一送:
“你當初能憑一朵花將她留下來,現在你再送它一朵花,將它送走。”
“大人!”
範無救一聽這話,頓時急了。
莊四娘子可是大凶。
趙福生自己也說了,她無力再召喚門神,也許她手裏的棺材釘就是唯一能克製厲鬼,以使幾人保命脫身的重要之物了,此時怎麼還能像兒戲一樣,把這樣的辦鬼大事交到一個年幼的孩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