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寶知縣時與當時紅泉戲班的班主柳春泉交談過,他無意中提到過一樁陳年往事。”
趙福生將當初柳春泉提及他的嶽父在數十年前進京,並受過當時一位京官的一兩賞銀的事說了出來。
“不過後麵帝京發生鬼案,紅泉戲班便隻好避禍出京。”
他們走得十分倉促。
“事後柳春泉提及此事時,說他的嶽父深以此為憾,臨死前都在歎惜戲班欠了一個人情沒還。”
趙福生補充道:
“據他說,戲班有個規則,欠了賞銀得還這看客一場好戲,一旦破了規則,便不吉利。”
劉義真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指,這個京官是我的祖父?”
趙福生神情變得耐人尋味:
“十有八九。”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
有時異常果斷,辦事如快刀斬亂麻,甚至有些像兒戲;但有時與她說話卻像是在猜啞謎,她不會將話說得肯定,而隻是會給予線索、提示,讓人自己去推斷、猜測。
“唉。”
劉義真歎了口氣:
“和你說話真是費勁,感覺像是我爺在生時訓話我一樣。”
“嘻嘻。”
安靜的廟宇內,小女孩的輕笑聲響起。
劉義真轉頭一看,蒯滿周仍是冷著小臉,不像是在笑他的樣子。
但是笑聲卻確實存在。
劉義真還以為她神遊天外,沒有在注意自己與趙福生的對話,看樣子這小孩隻是表麵對一切漠不關心,實際仍在全神貫注留意周邊動靜。
想到這裏,劉義真後背發寒。
一種被暗地裏窺視的感覺瞬間遊走他周身,他十分警惕的四處張望。
小孩的能力他有所耳聞,也親眼目睹過,與細如絲發的鬼線組成的鬼網、鬼花有關……
此時他目光巡視四周,沒有發現怪異之處,這才鬆了口氣。
但他將視線收回時,有些忌憚的從蒯滿周身上掃過。
劉義真的這防備鬆懈得太快,他沒注意到自己放心的同時,小丫頭的眼裏飛快的閃過一道暗芒。
趙福生卻捕捉到了這一點,露出頭疼的神情。
劉義真再看向趙福生時,注意到她目光中流露出的憐憫。
憐、憐憫……?
劉義真覺得身上雞皮疙瘩亂躥,他甚至生出一種想要立即施展力量,以金剛鎮鬼之身蔓延及自己周身才能保護自己的衝動。
“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他問。
“……”趙福生搖了搖頭:
“看你的可不是我。”
在場隻有三個活人,三個厲鬼。
除了鬼外,劉義真檢查過了,蒯滿周克製了自己,沒有施展厲鬼之力——“我看到你在看我。”劉義真麵無表情的吐槽。
趙福生懶得與他鬼扯:
“你看走眼了。”
說完,將話題轉回正軌:
“這個賞銀的京官是誰,因為時間久遠的原因,柳春泉也不清楚,在此之前我也無法肯定。”
劉義真的注意力被她的話轉移,聞言就道:
“那你還這麼說——”
“因為不是完全的無跡可尋。”趙福生解釋:
“時間、地點都吻合。”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無頭鬼死亡之前。
劉化成是因無頭鬼案而遭貶謫,後辭官回鄉,在此之前,他是一直留在帝京——從理論上講,兩者相遇,是完全有可能的。
“是有可能。”劉義真說這話時,卻在搖頭:
“但這樣的理由比較牽強。”
“沒辦法。”趙福生扯了下嘴角:
“我們畢竟是後來者,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許多東西無法親眼目睹,隻能連猜帶蒙。”
說完,她話鋒一轉:
“但我們沒有證據,卻可以借其他人的行動來確認此事真偽。”
她這樣一說,劉義真也反應了過來:
“紙人張?”
“對。”趙福生點頭:
“我本來隻是猜測,但紙人張將紅泉戲班引來夫子廟,倒讓我對此事有八成把握。”
她的性格矛盾,既是膽大莽撞,卻又有極度謹慎的一麵。
這會兒說是‘八成’把握,聽在劉義真耳中,卻與十足把握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