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雲無心以出岫(1 / 2)

這日傍晚時分,婉貞用過晚膳之後又坐回書桌旁,隨手挑了兩本書冊翻閱。德雲見狀,體貼的關好門窗,又去整理床鋪。一切似乎一如既往,恬靜的燈燭,淡淡的熏香,溫暖的床褥……隻是這裏是皇宮禁地的一隅罷了。

婉貞看了一會兒書,正要閉目養神,忽然房門似被風吹開一般悄聲劃開。婉貞笑了一下:“你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閃身而入。房門也重新關好,速度之快仿佛隻是一陣眼花。

麵前不過是個普通宮女服飾的女子,相貌也隻是中上而已。婉貞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怎麼又換了模樣?若是白天遇到我肯定認不出。”

那女子笑道:“這是自然。這宮裏認識我的多了,稍不留神就會露出破綻。”她看到德雲就在一旁,道:“好孩子,快給我打盆水洗臉,這模樣怪難受的。”

德雲趕緊應聲照辦。那女子徑直走到婉貞桌前坐下。婉貞配合的伸出左手,那女子玉指輕搭,開始診脈。少頃,她點點頭,道:“毒素已清,傷勢也愈合了四五層。照這個樣子,再靜養三個月左右,傷勢可以痊愈。”又從懷中取出一枚白玉瓷瓶,吩咐道:“這是我南宮家的玉清散,先吃三天看看效果,三天之後這個時候我再過來。”

婉貞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

德雲打了水來,那女子用一塊手帕沾濕了擦臉。盆中的水越來越渾濁,眼前的麗容卻越來越清晰。洗掉了臉上的遮蓋物,但見長眉娟秀,美目瑩然,眼前赫然是位顧盼風流的美人。

南宮家的東西南宮家自有解藥。成宗猜的沒錯,那夜之後便是弈蘭潛入宮中為婉貞下藥療傷。

“弈蘭,你哥哥他……怎麼樣了?”婉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弈蘭擦淨臉,重新坐下,道:“現在應該已經到杭州靜養了吧。他生得弱,不足之症是先天的,隔幾年就會犯一次。這次也是他有預感吧,及早抽身而退,大家才能平安無事。”

婉貞輕歎一聲。確實如此,南宮博此人與她的恩怨真是說也說不清。

弈蘭道:“我們撤出皇宮的時候他咳了血,後來到了冀州將病情控製住了。這時京中的探子回報,說你中了魏雁輝的袖箭,這袖箭的來曆恐怕隻有我們才知道,於是哥哥吩咐我趕快折回救你的。想來也隻有我對皇宮最為熟悉,派我回來最合適了。”畢竟弈蘭還在宮中當過幾個月的女官。

弈蘭又續道:“其實以他的身體,隻怕時日有限……所以當初他答應為魏相效勞十年,已經是莫大的報答。隻可惜魏列夫未能看明,反而多番苛責,致使眾叛親離。”

婉貞點頭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是而已。當日我執意抗魏黨,亦沒有十足的勝算,隻是博一場人心向背罷了。”

那一日的凶險婉貞猶銘記在心。魏黨固然是慘敗,而自己這身傷痕累累,也不過險勝罷了。真正留有餘地的,還是早有布置、識人善用的成宗皇帝。

如今,她在這皇宮大內養傷,李昭遠赴漠北療毒,南宮博舊病複發回杭州靜養,梁振業重整禦林軍上下,魏列夫在天牢中自盡,魏黨二十一人秋後問斬,餘者發配嶺南……

一念之間而已。

弈蘭見她失神,恐她多思傷神,笑問:“過兩個月你大好了,要不要去杭州探望一下我哥哥,估計他也能好的快一些。”

婉貞微笑道:“那也得先從這裏離開,再做計劃。”

弈蘭眼睛一眨,笑道:“這個不難。若你真想離開,我自有相助之法……隻是,你真的舍得離開?”

婉貞抬頭看她。

弈蘭道:“姑且不說這些富貴榮華,你的心血,你的功績,還有與眾人之間的情誼……皇宮固然高處不勝寒,然而以你的才智膽識,隻怕再開辟一片天地,重新施展抱負也說不定。”

“看得出,這位皇帝陛下很看重你。”

“我這幾日在宮中各處走動,聽聞不少風言風語,你的事情那位惠平太後似乎也默許了。而瑞雲公主更不用說,今天還特地邀你出門。”

“你如今地位超然,又深得人心,他日……他日就是母儀天下,我也不會吃驚。”弈蘭笑了笑,“就是哥哥,也會理解你的。”

婉貞默然,半響答道:“你說的話,我不是沒想過。可是,弈蘭,富貴非我願,帝鄉不可期。我來這裏,不過是為雪家仇,爭個天理昭彰。如今目的已經達成,自己也九死一生。我不會迷失自己,是時候歌一曲歸去來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