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宗聽得這句,心下稍安,笑道:“當日愛卿金殿之上陳詞奏本,是那般意氣風發,怎麼今日……罷了,你且去歇歇,朕在後殿等你。”
婉貞點了點頭,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走向偏殿。她在半路時回首一望,見成宗還等在殿門前,明亮的燈火映得他臉色喜氣洋溢,英姿俊朗。婉貞心想,說不定這就是最後一麵,便站在原地拱了拱手,含笑揖禮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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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被眾人讓進後殿休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心中還在想著那盈盈一拜的含義,又思量著等下該如何跟群臣解釋。他直覺不應該透露太多陸婉貞的身世,腦中閃過那幾名青年將領,特別是梁振業、蘇家齊等人,說不定他們對她的了解比自己更多呢。如此一想又覺得有幾分氣悶,成宗決心保守婉貞的身世秘密。
“貴人回來了。”程恩在旁低聲稟報。成宗回身整了整衣襟,但見一纖細優雅的身影繞過帷幔在成宗麵前拜倒:“臣妾來遲。”
哎,這聲音?成宗忙站起身來,打量著拜倒在地的那名美人:不錯,是這身衣服,也是這個身形,隻是……“你……抬起頭來。”成宗聲音顫了一顫。
那女子輕聲一笑,抬起頭來,嫣然說道:“陛下莫非已經忘記臣妾了嗎?”
成宗說不出話來,倒是程恩定睛瞧了瞧,驚道:“蘭才人?”
美人飄然起身,見四周無人,點頭笑道:“不錯,程總管還記得我。陛下,李大人讓我跟您辭行。她說,知遇之恩,無以為報,江湖之遠,定會盡綿薄之力。”
成宗有些失神,半響問道:“她去哪兒了?”
奕蘭道:“我也這麼問她了,可她沒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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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南宮家的馬車,麵前正是當日泛舟遊湖的岸邊。一艘畫舫等在一旁,還有幾個人正在岸邊徘徊。婉貞和德雲剛一露麵,這些人就圍了上來。德雲要躲,婉貞安撫道:“不怕,是來辭行的。”
來者正是淩霄、落雁、馬天賜、蘇家齊、奉菊和她的“發妻”四花魁之一的凝梅——曉茹,眾人相見,歡喜不盡。曉茹執了她手,關切問道:“傷勢如何?可曾痊愈了?府裏如今都由我打點,你這個身體可吃的了遠行之苦?”
婉貞笑道:“多謝夫人關心。府中有夫人打點再好不過,寧遠園等產業就交給夫人吧。婉貞這一去,還不知何時能歸?”
落雁問道:“這是要去哪裏?你立了大功,就算不告而別,皇帝也不見得真會追殺你,還是不要走了吧。”
淩霄道:“不過,還是先躲躲風頭的好。”
蘇家齊道:“你放心,你這一走,我就立刻給李相寫個祭文,保準感天動地,把李宛稱譽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婉貞笑道:“那可真是難為你了。”
正在說著,忽然城中傳來暮鼓聲,鼓聲未歇又有鍾聲長鳴,音色有幾分哀怨悲愴。眾人靜了一會兒。那哀鍾是朝中有重臣辭世時才會奏鳴之聲。
忽然心中一陣釋然,婉貞笑道:“不錯,李宛已逝。此後人間隻有陸婉貞。各位,咱們改日再聚。”
眾人紛紛點頭,知道不宜久留,便目送婉貞上船。
婉貞一腳踏上甲板,見德雲還要跟上,笑道:“你還跟著我做什麼?”她攔下德雲的行李,抬手丟給了馬天賜。
德雲臉上一紅,愣在原地。婉貞吩咐船家開船,她叮囑道:“天賜,若是讓我知道了你待德雲不好,小心我回來打斷你的腿!”
馬天賜漲紅了臉,大聲道:“不會不會!李……陸姐姐,你要回來當我們的證婚人!”德雲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一時間哽咽難耐。
婉貞點點頭,站在船頭對眾人揮了揮手。
遠處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上那青年不等停穩便掠身下馬,奔到岸邊。他一身正經的官服都來不及換,想是剛從宮裏的宴會上逃出來的,也難為他了。
梁振業也受邀進宮赴宴,本想借機探望婉貞的傷勢,卻陰差陽錯地見證了成宗皇帝的失落。他已有所猜測,又在奕蘭的指點下匆忙趕到湖邊見她一麵。
“阿婉……”梁振業見那輕舟已經飄遠,船首那人修身玉立,衣袂當風。遠遠地屬於她的聲音傳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陸婉貞就此告辭。他日江湖再見,大家亦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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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後記:
我隱隱記得好像還欠各位一篇番外,於是前兩天終於想了起來,良心發現地補上……哈哈,用這篇番外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喜愛,同時作為新年禮物,恭祝新年快樂。《女狀元》的故事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了,就像婉貞最後一句話那樣:他日江湖再見,大家亦是朋友。
淩禎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