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走在前麵,正要行大禮,卻被成宗一把抓住手腕:“不必,裏麵說話。”婉貞會意,將成宗讓進主廳。
曉茹和德雲行禮之後在外麵把廳門掩好,在外麵等著。婉貞見成宗站得近在咫尺,臉色明暗不定,嘴角的線條微僵,似乎在克製什麼。婉貞忽然想到他連夜微服來訪,難道是朝中有什麼大事自己還不知道?心中不免忐忑。
“陛下……請上座。”成宗沒有動,隻是看著她。
“陛下,朝中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成宗清了清喉嚨,沉聲道:“有件事,朕等不得了,特來向卿詢問。”
婉貞點頭,等他開口。
成宗眼神一黯,聲音低沉:“你要老實回答。”
婉貞詫異,這話說得奇怪,似乎別有用意。本來皇帝問話就必須如實作答,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成宗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婉貞聞言,全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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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魏相,李宛和李昭回京了。”來人匆匆進門稟報。
南宮博不答話,手中托著茶杯看向正座上凝神沉思的魏相。魏列夫一抬眼,正看到這青年一雙妖嬈美目望過來,眼波流轉之時似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心中頓時幾分怒火。
“陛下也過去了麼?”魏列夫向下首問道。
“是,一炷香前,進了寧遠園。”
南宮博輕聲笑道:“這麼迫不及待啊,看來皇帝對李尚書想念得緊……明日早朝,魏相就會與之刀兵相見了吧?”他看似在調笑,卻一語命中要害。皇帝會連夜去見李宛,想必是要謀算明日朝堂之上的針鋒相對。
“到了清算的時候嗎……”魏列夫想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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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話何意?”婉貞盯著成宗的麵孔,手心捏出一把汗。
成宗麵沉似水,緩緩說道:“朕讓程恩查過了,李宛這個名字直到兩年前才在東江入籍,同年就取得了學籍。若說你是李侗的養子,總不會連戶籍都不入吧?出身生平全無記載,隻怕不是你的真實身份。”
婉貞定定心神,道:“家父素來閑散……若不是臣要參加科舉,可能一直都忘記了……”
“不隻這一件!”成宗打斷她的辯解,繼續問道:“為什麼東江記載的李宛與你形貌相異?為什麼幾乎無人知道李侗收了一個養子?你有什麼秘密需要這樣隱瞞身世改名換姓?你……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婉貞腦中一片空白,動了幾下嘴唇卻不知如何作答。她下意識地並不想欺騙成宗,自付自己除了身份以外並無什麼愧心之處,便不再出聲,看看皇帝到底什麼意思。
一時間廳內極其安靜,隻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外麵偶然響起微弱的沙沙聲,想是夜風吹落了最後的幾片秋葉。
成宗見她默然不語,心底已猜到幾分,矛盾再三,終於開口問了:“你是女子?”
這才是他最想問,也是最早的疑惑。
從獵場裏拉起她的手開始,他就疑惑為什麼李卿的身骨這般單薄,直到……他回宮之後抱起奕蘭的腰身,瞬間想到一個可能:他……不,她是女子。
當時刺客未除,危機四伏,他壓製住內心的疑惑,不願開口相問,而第二晚上刺客行刺不成,李宛反被劫走,他頓時心中動搖了一下:她到底是誰,什麼底細?為什麼……為什麼在獵場中會舍命救他?又為什麼……會如此鎮定冷靜……
婉貞眼底的浩然正氣讓成宗不敢繼續懷疑,他幾乎可以確信李宛的誠心,卻仍不可釋懷。她消失的這七八天裏,成宗回想以前君臣之間的相處,越發覺得放不下心。而程恩又帶回來消息:李宛這個名字,很可能是假的。
才華橫溢,能力出眾,風華絕美的李宛,是假的?
這個問句壓在成宗心頭幾天來已成心魔,一邊派人監視著李宛是否回京,一邊又擔心回京之後該如何是好。有時不禁暗想:要是李宛一直不回來,就此消失……
遺憾,他會非常遺憾,甚至有幾分心疼。雖說君臣之間沒什麼太深的情誼,但那人的身姿才華如此奪目,早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不管是男是女,身份如何,他……好歹還救過他的命!
功高莫過救主。成宗來的時候已經想好,就算有欺君之罪,大可功過相抵,這個人,他得留下!
但是,如果她是女人?
成宗不禁想起某個夏夜思量的事……
也許,更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