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盲之後,聽力和觸覺就格外的靈敏,而她又是淺眠之人,昏死過去不算。
所以她在夜間就很輕易的判斷出,在屋外那窸窸窣窣的聲響,是打鬥聲。離的雖遠,但卻是刀刃相向的打鬥聲。
沒想到這小鎮還埋伏著高手。她不由感歎,臥虎藏龍啊。
翻過身,她將被子拉高蓋住頭,不管那“高手”是不是衝她來的,都擋不住她要睡覺的決心!明天,碧柳說五兩會帶她去買牽牛花種子。
她最近總是做夢,她想她是老了,她老是不停的夢見自己十六歲的場景。
她在屋子的牆上種滿了牽牛花,她偷了師傅的錢偷偷下山買了龍鳳鐲。
她被關進黑牢,卻偷逃出來的場景。
之後的畫麵。。。她就醒了。
回憶是種讓人疼痛的東西。教主說過,若是一個人習慣回憶了,那人也離死不遠了。
五兩似乎有長高,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從不去問五兩和碧柳的來曆,經曆,她怕了解越深她越是怕死。
如果沒有牽掛,她死的反而坦蕩。
五兩不在用繩引路,而是直接牽過自己的手,節骨分明,是個拿劍的高手。她總是忍不住的琢磨著五兩,但都是淺嚐即止,不做深想。
這時她會慶幸自己是眼盲的,要不然這樣被個男子牽著手,路上行人投來的目光都足以讓自己羞愧而死。
二十五歲的老姑娘,再老她也是個姑娘呐。
從前在天山的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坐在師傅身旁,陪著他看日落,哦,不,師傅是看日落,而自己是看大門,等待著小師叔的歸來。
師傅是個極其俊雅的人物,偏偏教出她這麼個徒弟很不靠譜。
師祖在世的時候就曾對自己很不滿,說自己是猴子轉世,屁股是尖的——坐不住。
師傅很不喜自己叫他“師傅”,他嘴裏一直囔囔自己是他的“孽徒”,直到多年以後的分離,她有時候會想,對小師叔的喜愛過盛,會不會是因為他有幾分像師傅。
小時候她甚至恨不得師傅才是自己的父親。
不能見師傅最後一麵她是遺憾的,這種遺憾會深入骨髓,痛起來不比“五閉氣”輕鬆,直至今日北天門都不許自己靠近天山,怕自己髒了北天門的名聲。
她細細撫摸著牽牛花的種子,她種什麼都會死,但偏偏種的牽牛花能夠“千秋萬載”,這全得益於小師叔的教導有方。
那年冬日,小師叔及奕下山之時,將牽牛花種子交予哭哭啼啼的自己,說等牽牛花開之時,便能見到自己。
第一年,她花便所有的心思,好不容易開出的小花苞,卻因為一場大雨逝去。
第二年,她照著小師叔信中的教導,終於在晚夏,開出了漂亮的花朵,那年,小師叔卻因為比武,不能回來。
懂事之後,她才明白,牽牛花隻是個幌子,若是一個人願意歸來,就算什麼都不種,他還是會出現在前麵。
碧柳看著牽牛花種子不怎麼高興,她原本以為買回來的種子會是諸如:牡丹,芍藥,之類名貴的花種。
她笑碧柳瞧不起牽牛花,牽牛花好種養,繁殖快,攀爬在牆上時,遠看就像一幅美麗的畫。
她種的牽牛花一直是整個天山上最漂亮的,就連平時看不起自己的小師妹都會被自己屋子外的小花朵吸引。
可惜這美景在師傅眼中是不屑的,小師叔也從未那些已長大的種子,打過招呼。
或許他早就忘了罷,小師叔的記性一向不好,總是忘記與自己有關的很多事。
號稱在世華佗蔣蕭的那遊醫,常常一天都見不到人,還找借口是為自己去尋藥材,其實,是看上了鎮子裏賣酒的老板娘。
聽碧柳說,那老板娘頂多算是風韻留存,還是個賣弄風騷的寡婦,也不知道蔣蕭那家夥為什麼會被迷住心竅。
她聽著碧柳略帶嫉妒的口氣,輕輕笑開,戲膩道:“若是有人在不表明心意,怕某人就要被妖怪奪走了。”
“小姐,你瞎說什麼,誰會對那家夥。。。好啊,小姐,你框我!。”
她喝起手中的藥,但笑不語。
年輕真好,若是當年,她在勇敢一些,照教主說的搶,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以小師叔那樣子的性子,若是生米煮成熟飯,他在厭惡也會接受。
愛一個人要不折手段,在“愛”這一方麵她怎麼就沒遺傳到臭老爹的霸道及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