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是一片狼籍,崩壞的血肉如花環一般圍繞著一個相對幹淨的中心。洛拉斯走了過去,發現中心位置的地麵上正反射著火焰的光芒。這似乎是某種寶石的碎片,洛拉斯低下頭撿起來細細觀察。雖然血流了一地,但並沒留在這幾塊晶石上,想必有些古怪。
火光在洞壁上掩映出身後的影子,但洛拉斯沒有回頭。“沒有想到啊。”卡夏那女人熟悉的冰冷口吻。“這麼大的危險憑借你說的那一個人的力量就解決了。”她瞥瞥旁邊,“不過我卻沒有看到你找到了你所說的那把劍。看來那位聖騎士前輩不打算還給你,不是嗎?”
洛拉斯將石頭放入囊中,回頭道,“你們怎麼提前來了?不是說等我回來之後再做打算嗎?”
卡夏不管洛拉斯的問題,語帶嘲諷地說道,“他喜歡把這樣處理屍體?怪不得洞裏的怪物都跑光了。啊,讓我看看……”她披著紅披風,金色頭發,相貌姣好,身材火辣,但洛拉斯就如基德一樣討厭她。
“這是……”卡夏嘲諷的口氣變成了驚恐和憤怒,“這是羅格的屍體。”
沒錯,那灘碎屍除了衝鼻的臭氣外,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身雖破破爛爛,但仍然隱隱有形的羅格戰衣了。“我很難過。”雖然麵對這樣一個令人厭惡的人很難真正的難過,但洛拉斯仍舊禮貌地說。
“你倒是說說看?!”卡夏不知道是因為悲傷或者是因為恐懼,眼中居然有了淚水,“羅格戰士被做成了僵屍?!”她大概認為隻有商人和農民會成為僵屍那種不潔之物吧,洛拉斯沉悶地想,她認為羅格戰士高人一等。
“不可容忍。”她無意識地說著,身體微微抽搐著,被火焰放大的影子在洞壁上照映出她的軟弱本性。
洛拉斯鄙夷地轉身獨自離去。
當洛拉斯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黎明了,天空中嘲弄地掛著半個初陽,就好像一切危機都已經結束一樣。然而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治療紗布的酒精味道和篝火熄滅後木炭的焦味,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聖騎士的身上。“沒事了。”洛拉斯摘下頭盔。
沒有歡呼,沒有喜悅。營地死一般的沉寂,連阿卡拉都放棄了禱告。她們有的閉上了眼睛,有的在心中感慨著一些奇怪的東西。又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了。這最最簡單的事實卻是她們苦熬整夜眼圈通紅等待黎明的唯一原因。
如果不是等著活著,那麼就是在等死吧?
“說說具體情況吧!”阿卡拉忽然道,似乎剛剛記起了作為營地首領的職責。“你究竟是怎樣完成這件偉大的事情的?”
“不是我。”洛拉斯平淡地答道,“有人先我們一步,早已將邪惡的生物消滅,我們去的時候看到的更多的是毫無任何戰鬥能力的受傷惡魔和屍體。”
“他是誰?”
“和我一樣,是一位聖騎士。他就是我此行要找的人,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任務,可能不久就要離開。”洛拉斯回答道。
“諸神保佑你。”阿卡拉說道,臉上卻不由自主地變得更為嚴峻。洛拉斯知道她擔心的是關於未來,甚至就是關於明天的事,然而洛拉斯卻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他不得不以沉默來拒絕對方沉默的要求。
“又是黎明了啊!”在離開阿卡拉之後,洛拉斯在心中感歎道。對於年輕的他來說,對於肩負著已經完成的使命的他來說,明天或者未來這種虛幻的東西確實沒什麼值得擔心的。他已經找到了可以依賴的對象:黎明騎士。當年撒卡蘭姆重新封印憎惡之神的時候,黎明騎士一役成名。他與墨菲斯托的凡間化身激鬥了足夠長的時間,讓牧師們完成了封印。
當然,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洛拉斯來到自己暫居的窩棚,看著眼前的基德——一張看上去經過拓寬過的臉、因為沉浸酒色而變得蒼白的麵龐、肥厚的啤酒肚……種種這一切都在考驗著知道真相後的洛拉斯的接受能力。穿著聖騎士盔甲的基德一度讓洛拉斯充滿幻想,然而赤裸裸的現實卻依舊在開著年輕人的玩笑。
“黎明騎士,克勞德?”洛拉斯壓抑著吃驚的情感,竭力保持平靜地問。
眼前這個頹廢的胖子居然點頭了。洛拉斯絕望地想。
“克勞德先生,我能夠叫你基德嗎?你知道,我覺得還是基德這個名字比較適合你。”洛拉斯帶著挫敗感地說道。
“沒問題。”基德拿起酒杯,隻消一瞥便洞穿了洛拉斯的心思。“年輕人理想破碎是遲早的事情,不是嗎?我年輕的時候也對於這個世界抱著種種幻想,甚至打算親身試驗一下世界的分量,結果我自己反而成了這個分量!”基德喝了一大口酒,粗野地笑了起來,而他笑聲中的滄桑亦或者諷刺也如這劣酒一般混濁不清。
“以光榮為武器,以信念為甲胄。”老師的教導從未如此清晰地躍過洛拉斯的腦海,“以光榮為武器,以信念為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