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夕顏前世就知道四月對她一向都是死心塌地,當時挑陪嫁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留了四月和芳草,就是因為看上了這兩個丫頭與她的情分,雖然她們不是特別圓滑的性格,有的時候也會衝動,不懂事,可是她一點也沒想過這兩丫頭會給她添麻煩,因為母親告訴過她,下人不必太過聰明,不然反倒容易奴大欺主,隻要聽話就好。
四月的確夠聽話,嫁人以後,她身子不方便的時候,還玩笑的問過兩個丫頭,有沒有心去伺候世子爺。
那會四月卻是堅定的搖了頭,說不去,隻守著姑娘,誰愛去誰去。
那會或許是四月的聲音太過堅定,她以為是四月的聲音蓋過了芳草的聲音,所以心下甚慰。
可是直到她臨死前,才知道芳草當時是想應的,隻是因為當時四月的聲音太大,所以芳草壓下去的聲音不是不想,而是想,而她,竟然傻傻的以為芳草也是衷心不二的。
現在想來,當時之所以會那麼問,就是因為出嫁那會兒,母親告訴她,與其讓別的丫頭或是延慶侯府的丫頭來分寵,到不如自己的丫頭來分這個寵,到底身契在當家主母手裏,就算是生了孩子也要叫主母一聲母親,看著主母的臉色行事,總比旁的丫頭來的強些。
殷夕顏從自己的母親顧氏身上學了許多,親事定下以後,顧氏就日日把她帶在身邊,庶務經濟,田莊帳冊,隻要是顧氏能想到的,就沒有不教到的,連夫妻房中之事,也是盡祥其間。
顧氏也給三老爺納了妾,可是真正能在三老爺身邊呆的時間長的,卻隻有顧氏剛進門的時候身邊的兩個陪嫁丫頭,並且為三老爺各生下了一個庶子,府裏的九少爺和十少爺,期間的花花草草,早就在三、兩年的新鮮中凋謝了,並未留下半分痕跡。
當然,顧氏說過,你父親不是個貪戀美色的男人,敬重正妻,這也是顧氏之幸。
“姑娘,晚宴的時辰快到了,奴婢伺候姑娘淨麵吧。”
四月覺得一覺醒來的姑娘似乎變了個樣子,嗯,怎麼說呢,人還是那個人,臉也還是那個臉,可是眼睛裏的光彩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身上的氣息也像是有了變化似的。
殷夕顏點了點頭,這次到是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配合著四月收拾了衣裝,隻是這邊才穿好衣服,就聽見院子裏的嘈雜的聲音傳來。
“四月,去看看怎麼回事?”殷夕顏看見四月出了屋子,才正經的打量起這間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屋子來。
目光晦澀難懂,湖綠色的薄紗做成的帷幔,繡著卷草紋的荷葉邊子,清一色的楠木交椅,窗下的長條案幾上擺著羊脂白玉的小香爐,隻是兩側雕了蝴蝶,點燃了暖香後,那一陣陣的旖旎的香氣便從蝴蝶鏤空的翅膀裏散了出來,青煙一時繚繞不散,竟然還能圈出些形狀,神似蝴蝶,倒也真是神了。
這樣的景象曾經是她最愛看的,喜歡至極,每每都會跳脫的跑到香爐邊的聞上一陣,這個香爐,還是在七哥的屋裏要來的呢。
殷夕顏扶著梳妝台站起了身子,慢慢的走到了香爐邊,深深的吸了口氣,還是那個味道,真好。
直到這一刻,殷夕顏才感覺到自己竟然重新活了過來,無論是什麼原因,她都不想去追究,至少,上天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
目光微眯,聽著院子裏傳來的問安聲,好像還提到了五姑娘雲雲,殷夕顏的眸子慢慢的凝成了一線,落在了那個顧氏送過來的盛著首飾的托盤上。
記得前世,中秋宴的時候,顧氏也給她送了幾件新首飾過來,原本是提前定好,因為銀樓那邊臨時出了岔子,就推遲了,所以才趕到傍晚送過來的。
不過她一向不大在意這些,因急著出門,隻挑了件簡單清新的隨手戴上便出門了,可是她記得,前世中秋宴的時候,分明瞧著殷朝顏戴了一枝與托盤裏一模一樣的首飾,殷夕顏嘴角劃過一抹冷笑,毫不猶豫的上前拿起了那隻中間嵌著鴿子蛋大小寶石,周圍有數十數隻東珠拱起來的赤金珠釵戴上,前世,記得顧氏看到殷朝顏頭上戴了那枝釵以後,還問過她怎麼不曾戴上,她卻笑笑當做無事人一般的擋了回去,如今細想下來,怕是殷朝顏早就在她的院子裏安插了眼線吧,亦或是大伯母在母親的院子裏是不是也安了人手,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姑娘,好漂亮。”四月掀了簾子進了內室的時候,就被那隻珠釵收住了眼光,隻覺得人與首飾竟是相得益彰,五姑娘自該就是這樣的光彩奪目的。
“剛才是誰過來了?”殷夕顏又拿過一對盈潤的珍珠明月璫戴在了小巧細嫩的耳朵上,對著西洋鏡裏的人影照了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挑著胭脂點了兩腮,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含苞待放,人比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