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瞅老夫人手邊矮幾上幾碟景致誘人的點心,笑得直率又坦然:“老夫人,我聽前院守門的丁小哥說,九道胡同的唐記獨家的桂米糕極好吃極好吃。我想問一問老夫人,我以後得空的時候,可不可以出去買一些?”努力眨巴眨巴眼賣萌。
老夫人一詫,準確的說滿屋子的人都很詫異。
“綺姐兒,不得放肆!”一聲厲喝,一個挽飛蛇髻的貌美婦人站出來走上前,對座上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正是尤氏。
“老夫人恕罪,平日裏綺姐兒性子就野不服管教,今時今日才這般的不通禮數,以致僭越,還請老夫人責罰。”說完,惱怒地擰著她的胳膊拽到老夫人麵前,一副‘我幫理不幫親,你犯了錯理應受罰’的大義凜然模樣。
親娘哎,我是想僭越,這還沒來得及僭越就被您嚇破膽了。有誰像您這樣有意無意地在旁人麵前抹黑自己閨女,您莫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朱清綺跟個木樁似的木呆呆地立著,神情沮喪要哭不哭。被擰過的胳膊生生的疼。
老夫人瞥尤氏一眼,那一眼死氣沉沉,瞥得尤氏心突突地跳。果然就聽老夫人用沒有起伏的語氣說道:“子不教父之過,尤氏你別忘了,這孩子幼年失怙,可還有你這個親娘在呢。”言外之意:這難道不是你的錯?
大夫人自來看尤姨娘不順眼,大房的杜姨娘不在,便是在也是同她針尖對麥芒,魏姨娘是個不頂事的,任何場合都是湊數。二夫人更加不會攙和大房的事。所以,大家都隻管看尤姨娘出醜。
尤姨娘畏懼老夫人,諾諾應是,神情也似有悔,眼底卻滿是不遜。
老夫人瞧著眼裏,更加不屑。說實話,她委實瞧不上尤氏,倒不是因為她嫁過人,而是因為她不安分,剛出孝期就同長子阿晉有了首尾,且鼠目寸光,看不通透。也不知阿晉當年怎麼就迷上這個沒品沒羞上不得台麵的**。
“綺姐兒,過來老身這裏。”她慈藹地衝朱清綺招招手。
朱清綺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自己親娘,對方假笑著催促:“老夫人疼你,想同你親近,綺姐兒你愣在那裏幹什麼,還不趕緊過去。”
朱清綺嘿咻嘿咻蹭過去,眼巴巴瞅著矮幾上的點心,對老夫人笑得狗腿得不行。
“綺姐兒這是肚裏的饞蟲犯了,打起我這佐茶點心的主意來!”老夫人對著身邊的嬤嬤嗬嗬笑,自打出了那等晦氣事頭一回見了笑模樣,服侍的嬤嬤也掩嘴笑,這清綺小姐也太憨直,總叫人忍俊不禁。
朱清綺也覺得自己把大智若愚的吃貨扮演得十分好。
再接再厲,她紅了臉偷偷瞄一眼老夫人,小聲抱怨:“娘說若是今個兒正午還繡不好上次春荔繡娘布置的繡品,就教我不準用膳。打從早上起,我都已經喝掉三壺水了。”神情極是委屈。
老夫人和身邊的嬤嬤因為離得近聽得真切,頓時笑得更加開懷。
從尤姨娘的沒止沒休的抱怨裏她們早知道朱清綺女紅不堪看,隻是沒料到竟足足一個月也沒繡好一方窄屏。這尤姨娘也真的心狠,竟這樣嚇唬她。
老夫人歇了笑,瞪了眼尤氏,瞪得對方莫名其妙。她為人嚴肅,而孫女們又多精怪,很少同她親近,就是親近也是為了謀些好處。難得冒出個有趣的綺丫頭,時常把她逗樂。日子久了,老夫人倒真的對她生了些真感情。
示意身邊的嬤嬤把兩盤點心端過來,就見綺丫頭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
朱清綺眼明手快地把點心接過來,那滿手的針眼令嬤嬤眼角抽了抽,她不忍猝睹地扭過頭,權當沒看見。
朱清綺好歹記得場合不對,沒當場開吃,卻做了更讓人瞠目結舌的事。她攤開兩方帕子,很厚臉皮地把兩盤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點心通通包進去,然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滿屋子的人都覺得這清綺小姐餓瘋了,她們看看幾乎長袖當風要飄起來的朱清綺,再去瞅瞅隱形人一般的桃酥,個頭小又精瘦如猴,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而桃酥,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們那什麼眼神?不曉得我家小姐喜歡穿寬大舒適的衣衫嗎?這樣夏天涼快不知道啊?
一手拎一個,剛剛好。朱清綺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仰起臉,嘴巴甜膩:“謝老夫人賞。”老夫人又是撲哧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