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揚眉晚餐吐心語收賑餅梅師遭辭歸
第十七節早春
理想是美好的,甚或是浪漫的;現實與它不是遙不可及,就是可望而不可即。要想到達理想的彼岸,那是需要特別的耐心和持久,卓絕的艱辛與奮鬥的。這一過程其本身是無情的,甚至是殘酷的,殘酷得幾乎容不得半點狂熱與浪漫,否則必將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和倍嚐苦痛。
當然,錯誤往往是正確的先導。這話可能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講的。張翠蓮副縣長那會兒在元坔調查走訪後,更深切地了解到了大刮“共產風”帶來的危害及群眾的疾苦;臨走時她握著李成儒的手,就是用這句話來安慰激勵成儒,並同樣來安慰激勵她本人的。雖說這後來,元坔及全縣的各生產大隊都先後對食堂的夥食實行了計劃供給,各家各戶也都重新壘起鍋灶,以瓜菜來彌補食堂供給的不足,填補家人不飽的肚子,但終究不是辦法。到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全縣八百八十六個大隊,平均每月每人不足十斤糧的就有四百多個。糧食形勢十分緊張,已有少數大隊出現了餓死人的情況。有一個大隊的食堂還發生了食物中毒事件,造成近二百人中毒,二十八人死亡。一九六0年春,糧食奇缺,全縣出現的浮腫病人已達一萬五千餘人。是年夏秋之際,又發生了嚴重的澇旱自然災害,形勢顯得越發嚴峻起來。縣裏除緊急成立精減辦公室精減職工和壓縮城鎮人口外,還在經濟十分緊張的情況下撥了近四十萬元款用於救災。
此時,元坔大隊支書李成儒不顧一切頂住壓力,率先解散了食堂。他的行動得到了縣裏張翠蓮副縣長的支持,也得到了鄰莊各大隊的響應。不久,延令縣政府終於發了紅頭文件,決定糾正“共產風”,並在一九六一年元月解散了全縣的食堂,重新劃分了社員的自留地和飼料地,恢複了家庭副業。這對延令縣的老百姓來說,無異於絕處逢生,真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這一九六一年的春天,就是這樣在人們的企盼中姍姍來遲的。雖然春寒還不是料峭,而是寒意尚濃,但“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隻要有了好的政策,老百姓就有了奔頭,即使困難再大,自然災害再嚴重,也擋不住他們前進的腳步。在前進中,被他們拋在後麵的則是那些投機者,那些私欲膨脹曾經得意一時的人。或許,曆史的必然正當如此。
時值驚蟄,第一聲春雷驟然響起,把冬眠的萬物從沉睡中搖醒;悄然而下的春雨,將大地洗刷一新。雨後的清晨,天空碧藍晶瑩,朝霞斑斕豔麗,古老的銀杏似乎也撫平了歲月留下的傷痕,將滿臉的皺紋綻成了深深的笑意;低垂的柳枝則顧盼弄影,在塘邊擺來甩去,猶如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在梳理那秀麗的長發,枝條上微微泛出的點點鵝黃便是撒綴在那秀發上的小小金銀花兒。久違了,這旖旎的景致!歡呼吧,這早春的訊息!
元坔的老百姓這天確實很是震驚,又似乎確實應該為之歡呼。因為這天,區裏在元坔大隊召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群眾大會,與會者除了元坔所有的社員群眾,還有全區二十個小公社八十六個大隊的所有幹部;區裏的領導不用說基本都到了,而且還來了縣裏的張翠蓮副縣長及縣公安局的有關同誌。會上,渡元公社的黨總支書記、社長薑興來,對元坔大隊魏正華大隊長的貪汙腐化的犯罪事實,生活糜爛的腐朽作風向廣大社員群眾作了公開揭露;區長李益為代表區委、區政府宣布了對魏正華開除黨籍,撤銷職務的決定;縣公安局的一位負責同誌則宣讀了公安局對魏正華作刑事拘捕的決定。此時,魏正華雖負案在逃,並未到會接受群眾的審判,但不管怎麼說,元坔的老百姓還是又大大揚眉吐氣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