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腳下禁不住踉蹌了一下,蘭月出忙將她扶穩。她麵上的笑容僵住了,直勾勾地盯著綠蝶道:“你是說秦氏隨老爺一道回來了?”
綠蝶被看得發怵,惶恐道:“奴婢聽大管事範進孝說,那秦氏自被太太攆出府後,竟是從來沒有離開過蘭府的地界,連日來風餐露宿的,就為等著老爺回府的那一刻。她在府門外見著了老爺,不管不顧就撲上去拉著老爺,哭著喊著讓老爺不要攆她。老爺沒有說什麼,便把她帶回府裏來了。”
白夫人冷笑了一聲,不再多說,和蘭月出一起往丈夫蘭博容的永寧苑而去。甫一進門,便看到裏間除了端坐在主位楠木圈椅上的蘭博容外,還有坐於下首的蘭成和、秦姨娘二人。白夫人看到此三人竟聚在了一處,麵上不禁微有變色,隻靜一靜神,放開了蘭月出的手徑自走了進去。
父女、兄妹相見,少不得一番禮數擾攘,待得眾人依著位次落座後,白夫人方微笑向蘭博容道:“不知老爺今日回府,我才從寶蓮寺祈福回來,未能親自為老爺接應打點,沒的讓老爺平白受了瑣事之擾,真真是不妥。”
蘭博容亦含笑道:“夫人到寶蓮寺祈福,必定頭一個想著的便是我和幾個兒女,夫人有心了。為夫倒是不忍見夫人辛苦,這些孩兒有的不甚長進,惹出事端,還是由為夫來處置便好。”
白夫人不知丈夫所指為何,心下犯疑,隻目帶揣測地掃視了一下蘭成和和秦姨娘二人。
這時,管事範進孝把蘭成德和何姨娘母子帶了進來,蘭成德一眼瞧見蘭博容,目內不由籠起了張皇之色,隻畏畏縮縮地避到了何姨娘身後。
蘭博容眼看蘭成德這副模樣,頓時氣上心頭,厲聲道:“孽障!這會子怎麼就躲到後頭去了?你不是那天不怕地不怕,橫豎蘭家家私總有你的一份,你此時不拿了更待何時,就是我在,你也是占了理的,是不是?”
蘭成德臉漲成了豬肝色,誠惶誠恐地,分毫不敢抬頭直視父親。
何姨娘見勢不好,忙道:“老爺,成德他那日隻是酒後犯了糊塗,說的這些沒輕沒重的混帳話,全是無心之言,求老爺息怒。”
蘭博容冷哼了一聲,怒道:“他酒後犯糊塗?我看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呢!連他德四爺名下該有多少地畝莊園,都給他大哥算得一清二楚!好個有出息的爺,來瞧瞧你幹了多少好事!你老子還沒有入土呢,就來跟你大哥清算家私了!你大哥不過勸你兩句,你目無尊長竟跟你大哥動手?這些還不算,你果然渾身是膽,漏夜藥倒了庫房裏值守的下人,把城郊一帶的地畝田契都給偷走了!”他越說越覺惱怒,一下重重拍在案桌上,指著四兒子斥道:“我這是上輩子造的孽,竟生出你這樣的混帳東西來!”
何姨娘臉色驚得青白,連忙拉了拉兒子。蘭成德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顫聲道:“爹,兒子一時豬油蒙了心,是兒子不孝!但兒子這樣做,也是有心想讓蘭家家業更旺盛……”
蘭博容聞言更惱,冷笑道:“好個有誌氣的,你偷了家中地契在外變賣,竟是旺盛家業的法子?”
蘭成德看父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均已知悉,不由又是慌又是恨,慌的是不知父親會如何處置自己,恨的是蘭成和竟向父親和盤托出,止不住含怨地瞪了蘭成和一眼,道:“大哥掌管家業多年,蘭家一直停步不前,這些個地畝莊園,都是祖上留下的餘蔭罷了,大哥隻知固步自封,根本沒有興旺家業的才能!”
白夫人高聲喝道:“放肆!誰容你這般不分尊卑?”她冷睨著何姨娘,“這就是姨娘素日的管教?”
何姨娘急忙拍一拍蘭成德的肩膀,蘭成德方忍著氣不再說話。
蘭博容半是氣惱半是痛心地端詳著蘭成德,道:“在你眼裏,你大哥無能,所以你才會癡心妄想著蘭家的家業應該由你來掌管,是麼?你大哥是蘭家唯一的嫡子,亦是長子,你這個做弟弟的,不僅不尊敬你的兄長,還想方設法地要取而代之!”他一雙眼睛內流露出洞悉內情的銳利,“為達目的,你不擇手段,是不是?”
何姨娘激零零地打了個寒戰,抿緊了唇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蘭成德則麵如死灰,慢慢地垂下首來。
白夫人想了想,對蘭博容道:“老爺,成德此次罪不容恕,為免老爺傷神,還是交由我來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