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姨娘聽說憶山剛才在窗前,一下驚住了,想著自己所說的不知被聽去了多少,正要發難間,便聽何姨娘道:“把她帶進來說話。”
李媽媽把憶山帶進了屋裏後,何姨娘便獨留了憶山一人,命李媽媽出去在外頭守著。
楊姨娘遏止不住怒意,指著憶山一迭聲道:“你怎麼會在這兒?太太不是說你身患惡疾,讓你在後院裏不要出來的嗎?你在姨娘窗前做什麼?”
憶山麵不改色,不慌不忙道:“太太用不著我,自然有用得著我的人和事。”
楊姨娘才想發作,何姨娘便開口問道:“誰讓你這樣做的?”
憶山淡淡道:“姨娘覺得,我落得如此境地,還會有誰人願意指派我?”
何姨娘疑忌地打量著她,道:“你為何要偷聽我們說話?對你有何好處?”
楊姨娘不屑道:“我隱約聽聞她患的是失心瘋之症,必定是犯病了呢!姐姐不要與她多說,便讓人掌了她的嘴,讓她說不出話來才好!”
憶山仍舊氣定神閑:“五姑娘和六姑娘貴為主子,尚且事事不得遂心,更何況是憶山這樣的奴才。我是不是真的患病,全隻在主子的一句話罷了,來日倘若主子容不下憶山了,也不過是賤命一條,倒不如趁此機會另尋出路。”
何姨娘和楊姨娘聽她話裏似大有文章,不由都平下了氣來,何姨娘道:“太太已經發了話,讓你在後院養病,還有何出路可言?”
“實不相瞞,我今日是特地來尋姨娘的,無意中聽到了兩位姨娘的話,實屬意料之外。但也知道了,兩位姨娘必定會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何姨娘和楊姨娘相視了一眼,楊姨娘眼內仍舊帶著濃濃的輕蔑:“你連在二姑娘身邊都待不下去,我們會有什麼用得著你的地方?”
憶山道:“姨娘尚且還記得我是二姑娘身邊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二姑娘的事。”她麵上浮泛起森森的恨意,“也沒有人比我更痛恨二姑娘的狠心無情。”
兩位姨娘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何姨娘吃力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對楊姨娘道:“無妨,咱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既然這丫頭說她有辦法,咱們姑且看著。”楊姨娘亦稍稍消去了戒備之心,點頭道:“若她並無能耐,再處置她不晚。”
這時,李媽媽在外麵通傳道:“姨娘,秦姨娘來了,說要見一見姨娘。”
何姨娘一聽,不由怔了怔。楊姨娘皺了皺眉道:“她來尋你做什麼?”
何姨娘想了想,也不讓楊姨娘和憶山出去,隻命李媽媽把秦姨娘帶進來。
秦姨娘一進門,就朝何姨娘屈膝行了個禮,麵上帶著謹小慎微的謙卑,道:“不知楊姐姐也在,擾了二位姐姐的雅興,是亦桃的不是。”她年紀分明比該二人都要年長,此時敬稱二人為姐姐,竟是極盡奉承之事。
何姨娘多少有點不自在,道:“你要有事,隻管說吧。”
秦姨娘戰戰兢兢道:“亦桃冒昧前來,是有求於姐姐。亦桃自知不論是樣貌還是性情都比不上二位姐姐討老爺歡心,也沒有與二位爭高下之心,以前不敢,日後亦是不會。”她倏地跪在何姨娘床前,果真是聲聲懇切,“求姐姐高抬貴手,饒過亦桃,放亦桃一條生路,亦桃所求的,不過是在府裏安度餘生罷了。”
何姨娘臉色一變,道:“你在這裏胡言亂語些什麼呢?誰不給你生路了。”
秦姨娘從袖裏掏出一個掐絲琺琅的圓盒子,雙手奉給何姨娘道:“亦桃知道姐姐和德四爺日前受了些皮肉之苦,亦桃舊時家中擅做跌打刀傷的藥膏,這兒一盒子裏是家傳的秘方,倒是會比尋常大夫所開的藥方管用,姐姐不妨試試,若是好了,便是亦桃的福氣了。也求姐姐從此不要再怪罪亦桃。”
何姨娘不想與她糾纏,勉強接過了那盒子藥膏,道:“你再不要渾說什麼我要害你的話,那件事,連老爺都沒有追問,你更不要掛在嘴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