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爭持(1 / 2)

氣氛如凝膠般讓人如坐針氈,白夫人才想說話,通傳的婆子進來道:“老爺,太太,楊姨娘就在外頭,說是為老爺送來養生早膳。”

白夫人臉色一沉,道:“老爺這兒要事纏身,讓她回去……”蘭博容卻打斷了她道:“請她進來!”他冷冷瞥了妻子一眼,道,“夫人說過,事無不可對人言。”

白夫人心頭一涼,目光中含著一縷怨懟,不經意地落在蘭月出身上。

楊姨娘本率著憶山一同進入廳堂內,進門看到情勢有異,忙接過憶山手中的食盒,讓憶山退到門外候著,方惶惶然地把早膳送到蘭博容跟前。

蘭月出轉首看向堂外,隻見憶山靜靜亭立在雨過天青色的琉璃珠簾後,麵目模糊不清。此時又聽得白夫人波瀾不驚地開口道:“老爺,此時所議的事關蘭家血脈,滋事體大,若是老爺認定這些舊奴所言的是事實,那不僅僅是對我的質疑,對成和的質疑,更是對祖宗家法的質疑——難道當年老爺把成和之名以嫡長子、承重孫的身份記入族譜時,竟是不能明辨真偽,輕易便受了蒙蔽,所以致令這等李代桃僵的醜事發生嗎?”

蘭博容聞言,麵上的陰霾愈重。

“倘若成和並非嫡子,老爺該如何向族長交待?如何向族中諸位長輩交待?如何向眾人說清當年之事的來龍去脈?”白夫人留心著丈夫的神情,漸漸地定下心神來,語氣益加平穩,“難道老爺想要在這個時候昭告天下人,蘭家無嫡子,無以繼後香燈?還是嫡子如今成了庶子,庶女卻成了嫡女,家業終究要旁落?”

蘭博容眼底泛起一抹寒氣,半帶怒意半帶痛心地看向妻子,道:“你可還記得當年我曾跟你說過,隻要是你所出,無論是哥兒,還是姐兒,我都會視若珍寶,他(她)都會是我此生最為疼愛的孩兒。你……為何要這樣做?”

白夫人淺淡一笑,坦然回視丈夫道:“老爺,我不會忘記,我頭一胎孩兒不保之時,老爺你是何等樣的神色,那是一個成形的男兒,老爺你看待我的眼神,如同是利刀剜心一般。你還在背地裏對旁人言說,生怕我身子從此好不了,蘭家不可無嫡子,倘若我不能為你蘭家誕下嫡子,此妻留著何用?”她眼內微微泛起水濕,遂慢慢放輕語調,以掩飾聲音中的顫抖,“老爺,我記著呢,記得一清二楚。”

蘭博容眉頭緊蹙成了川字,“就因為這些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你便要大逆不道地行這掉包醜事,亂我蘭家血脈嗎?”

白夫人輕籲一口氣,道:“是因為聽聞了老爺的心思,我深恐萬一我真的無法為蘭家誕下哥兒,便會麵臨被夫君厭棄的結果,所以我每日向菩薩祈願作福,日求夜求,求的便是早得貴子,為蘭家開枝散葉。上天見憐,我終得成孕,亦是因著上天見憐,免我遭受夫君厭棄的苦楚,所以保佑我喜獲哥兒,這是我的福氣,也是蘭家的福氣。”她麵沉如水地看向丈夫,“難道老爺要在今日,把這份來之不易的福氣給親手抹殺嗎?”

秦姨娘抹著淚道:“太太說的是,成和不會不是老爺的嫡長子,求老爺三思!”

蘭月出這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潸潸而淌,顫聲朝著白夫人道:“母親,這些年來我口口聲聲喚你這聲母親,隻覺得滿心滿肺都是對您的感激與敬愛,我很慶幸,慶幸我能得您的垂憐與愛重……可是,您說您會疼我愛我,這都是您的真心話嗎?您對我這些年的關愛,僅僅因為我乖巧伶俐嗎?如果我不是您的骨肉之親,為何我總能從您身上感覺到血濃於水的親近與溫暖?”

她話音未落,便聽得珠簾外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有主事媽媽過來低責的聲音。蘭月出跪伏在地沒有回頭,隻聽到身後傳來踽踽的腳步聲音。

楊姨娘心知此時不同往日,心下雖有諸多疑慮,卻是驚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這時抬頭看到憶山失魂落魄似地踱了進來,生怕蘭博容怪罪到自個兒頭上,慌地朝她擺手道:“誰讓你進來了,趕緊出去,出去!”

憶山腦中卻是一片茫茫然的驚駭與錯愕,隻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睛盯著蘭月出看,喃喃道:“你說什麼血濃於水?什麼骨肉之親?月出與母親是骨肉之親?”

楊姨娘惶然不安地看了蘭博容一眼,忙揚聲道:“來人,快把這沒眼色的丫頭給拉下去!”

蘭月出淡然道:“姨娘不必急,老爺說過,今日之事大可不必遮遮掩掩,憶山在此,並無不可。”

憶山眼光淒淒愴愴地落在白夫人身上,過往母女和樂融洽的溫馨悉數湧上腦際之間,想到倘若自己確是與成和掉包,從白夫人的親女兒淪為秦氏所出的庶女,那麼這十數年的母女情分,當真是笑話一場了。心下頓時又驚又痛,已然不曉得應對進退,隻怔怔地立在原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