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使得顏家老少法力盡失,有如案上魚肉任人宰割。小紫槿在父親鐵鉗般的懷抱中哭得聲音嘶啞,卻見軍人們紛紛退出廳堂,而母親身上陡現火光,緊接著一道幽藍色的火焰自燃成環,一躍至堂頂,向被逼在一角的顏家人撲來。父親捂住了小紫槿的嘴巴,無聲燃燒著的鬼火與無聲等死的族人,一時間廳中隻剩死亡的寂靜。宸哥哥,宸哥哥!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儀天宸在半個月前被父母送到宮中,本想擺脫他不祥的陰影……小紫槿無聲而慘烈地呼喚著他——卻見麵前陰鬱的火光映出儀天宸含著笑的麵龐——是夢麼?小紫槿睜大眼睛,淚珠猶自掛在眼角。“儀天宸!把我女兒救出去!”父親大喊,小紫槿才敢相信,宸哥哥真的來了。儀天宸卻隻是站著,一手平舉,凶狂的鬼火仿佛被無形的牆擋住,無法逼近半分;而他,帶著完美的微笑看著護女心切的顏大人,道:“大人,你又如何知道我此行是來救人的呢?如果不呢?”“槿兒有恩與你!”顏大人疾呼,“帶她離開,快!”儀天宸仍隻是微笑,一隻手輕點朱唇:“好像,還少了些什麼罷……”他的瞳仁在鬼火映襯下是深不可測的詭異綠色。“我求你,”顏大人放下小紫槿,居然朝著儀天宸跪了下去!“求你,救救槿兒,保她安全,求你!”小紫槿愣在一旁,看著父親一輩子都不曾彎下去過的腰杆,稚嫩心靈中的某一塊便被狠狠剜去了,漫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空空落落的痛。仿佛欣賞了足夠長的時間,儀天宸道:“好,我答應。”說著抱起小紫槿退到一邊,阻著鬼火的手垂下,猛火如惡鬼般從他身側掠過,頃刻吞沒顏家族人。而他並不離開,眼睛瞬都不瞬地目睹這魔鬼的狂歡。小紫槿在他懷中掙紮著,小手徒勞地伸向在火中被燒得扭曲變形的族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鬼火愈燒愈盛,族人們的身影再也不見。小紫槿哭到流不出一滴眼淚、發不出一聲喊叫,她忽然回頭,定定地望向儀天宸。而看到的那雙眼眸,溢滿了目睹死神狂歡的愉悅和欣喜,她隻覺得在他的懷抱裏冷得發抖。“槿兒,”他發現她駭人的凝視,抬起一隻手遮住她的眼睛,“別看了。”記憶恍惚起來,是隨著他來到這司藥殿,是不發一聲的小女孩,是拚命研讀占星禁書到吐血的她,是她十五歲及笄之日儀天宸送給她的幽鐸的人頭……紫槿忽然覺得呼吸不過來,每次冥想到這裏總是這種感覺,快醒轉罷,快醒轉過來罷。然而腦中白光一閃,無數場景紛湧而來,頭痛欲裂,耳中盡是慘叫聲卻睜不開眼來……是入降了麼?……一股溫暖的力量深入頭顱,仿佛有一雙手拂去了她腦海中所有紛雜之事,心神瞬間寧靜下來,方可緩緩啟目。麵前正是儀天宸,不知從哪裏來的一枝櫻桃,正笑吟吟地一顆顆拈了往嘴裏送;卻有人站在她身後,鬆鬆地環著她,在她耳邊吹著氣,四周盡是熟悉的甜香味兒。紫槿疾風般出手,袖箭飛出——那人身影倒也敏捷,三聲輕響後已然轉到紫槿眼前——正是銀朱。他一手持扇一手拈著紫槿的三枚銀色袖箭,精致如傳世瓷器的麵容露出氣苦的神情:“啊咧咧,槿兒,人家可是思念你才跑來的,何苦這般待我?”點墨般烏黑的瞳仁望著紫槿,貝齒咬住下唇——那潤澤巧薄的雙唇因久敷銀朱毒粉而顯出誘人的紅——瞬間又帶上笑,向一旁的儀天宸道:“宸,你看槿兒這丫頭,倒也好好管教管教她;還好本公子武藝超群呐。”銀朱燦然笑著,將手中的袖箭給儀天宸看。儀天宸不緊不慢地品著櫻桃:“可是槿兒她一向是給袖箭用了劇毒的呢。”“啊?”銀朱忙丟了袖箭,卻見指間已是烏青一片,“啊咧咧,這可怎麼辦?槿兒,”說話間又蹭到紫槿身邊,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快要死了,你能滿足一個曠世難得才貌無雙萬人敬仰少女最愛的美公子的遺願麼……哦,說你愛我罷,槿兒!”紫槿冷然起身:“堂堂左隱領大人怎會為區區小毒所苦。”言畢站到儀天宸身側。銀朱訕訕然展開折扇打哈哈,手上青紫已不見蹤跡,好看的眉峰微微聳起:“唉,槿兒啊槿兒。”又看向儀天宸:“唉,宸啊宸。”儀天宸倒也不關心他,兀自道:“偏生少了一根針,否則也無需這般大費周折。”這東聖尚龑雖是個聲色犬馬、豬狗不如的人物,但畢竟是東聖一族,身上有著自泰帝傳下的神之血脈相護,要以針術將他製成得心應手的傀儡並不如預想中簡單。“星辰之舞備好了罷?”儀天宸回過神來,問道。“是的,由熒惑舞領帶領在宮外待命。”紫槿回答。“白泠泠麼?”儀天宸咬著櫻桃梗,“這樣的大事件,為什麼不是和鎮星舞領一起?”紫槿欲言又止,倒是銀朱看出她的心思,接過回答:“宸呐,可嫁不是一直負責散舞的麼?她現在應該在燊王府了;隻看今晚,還能有哪些人物出席。”言畢向凝視他的紫槿唊唊眼。“畢其功於一役,”儀天宸突然發話,“嗬嗬,我倒是很想看看我的星辰之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