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3 / 3)

忽然,他看到了在那條厚絨絨的狐狸尾巴旁邊又豎起了另一條尾巴。

那裏有兩隻狐狸嗎?

哦,不,等等,是三條!咦?四條、五條、六條……慢著!還有!七條、八條……九條!

如果那裏不是有一窩狐狸的話,那就是他被雪地反射的太陽光晃花了眼。

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吉吉!”

嗯!就算是被雪晃了眼,也不至於出現幻聽吧?

不,這不是幻聽。能夠發現灌木叢裏躲藏小鹿的獵人的眼睛還不至於看錯一個向他奔來的俊美青年。

那個青年完全無視那黑洞洞的槍口向他跑來,反而是他嚇了一跳連忙把槍口朝下地壓下槍,要知道剛才隻要他失手一扣扳機,走火的子彈就會傷害到這個在歐洲時尚界有著“神之寵兒”昵稱的模特兒。

“吉吉,總算找到你了!”踩著雪的青年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僵硬,輕盈地朝獵人奔來,之前曾經修剪過的利落短發已經有點重新變長了,用一條隨手拿得到的橡皮圈隨意地紮在腦後,沒有了之前秀場上華麗的衣飾,隨意的襯衫、帶風帽的普通大衣以及簡潔卻凸顯長腿的褲子及長靴,讓他看上去像一個剛甩下書包從學院裏跑出來的大學生。

換做其他人,看到這樣一個漂亮得毫無瑕疵的青年熱情地向自己跑過來,一定會忍不住伸出雙手,然而獵人卻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情形實在太熟悉了,因為每一次隻要一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青年就會抱著那隻不肯合作掙紮不休的荷蘭垂耳兔跑向他。

是的,這個青年就是他之前的那位雇主先生——亞裔模特兒胡綏。

雖然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獵人的內心已經有點風中淩亂了。這裏是高加索山的深山區域,除了獵人和探險隊之外,幾乎不會有人踏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模特兒?

“吉吉!你怎麼僵住了?喂,吉吉?”湊近的胡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是多麼的不可思議,還舉著手在獵人眼前晃了幾下。

獵人沒有墨鏡遮掩的藍色瞳孔就像無雲時的蔚藍天空,倒影著胡綏漂亮的臉孔,回過神之後他皺起了濃眉:“你怎麼穿得那麼少!”雖然現在還有陽光,但山中的氣溫卻非常低,胡綏身上那件單薄得像秋衣似的大衣完全無法禦寒,他邊責備前雇主這種找死的行為邊脫下自己身上的厚襖子,將胡綏裹了起來。

“我不冷啊!”獵人穿得非常合身的厚襖子套在清秀纖細的胡綏身上卻像長袍一樣巨大。

“穿上,跟我來。”獵人不容反駁地瞪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前雇主一眼,然後扛起槍轉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獵人的家就在山下的林子邊。

一幢非常古舊的木屋子,獵人的祖父、曾祖父一直都住在高加索山下的這幢小屋裏,屋子邊有一個池塘,不但可以提供幹淨的食水,池塘裏還有魚,他小的時候最喜歡鑽進灌木叢裏尋找野菌,或者跑到低窪的地方叉魚。

黃昏降臨的時候,他回到了小屋。

今天他沒有獵到任何獵物。

住在這附近的人都知道,迪瓦家的吉布森是高加索山上最好的獵人,即使是難有收獲的寒冬,他都能帶著獵物下山。

不過今天他身後跟了一個亞裔青年,那俊美得讓看到的人瞬間失神的容貌足以讓所有人忘記計較獵人今天的空手而歸。

還沒有推開屋門,屋裏就響起了一串劇烈的咳嗽聲。

獵人拉開門:“媽媽,我回來了。”他一邊磕掉鞋上的凍土,一邊把帽子摘下來。

臥室裏有了響聲,很快一位婦人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吉布森嗎?怎麼今天回來得這麼早?”

獵人的母親是一位體格非常壯健的婦女,常年從事繁重的勞動和支撐生活,令她看上去甚至比男性還要粗壯,然而此刻因為生病的緣故,她的臉色有著病態的蒼白,可是她的眼中沒有一絲陰鬱,反而在看到跟隨在獵人身後的胡綏時,眼神一亮的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吉布森,這位是你的……”她猶豫了一下措辭,“朋友?”

獵人正把獵槍往牆上掛,隨意地回答:“嗯。”

婦人的神情顯得更歡喜了,她帶著禮貌和謹慎,對那個像故事書裏印著著漂亮仙女般美麗的客人招呼道:“你好,我是吉布森的母親,你可以叫我蘇珊娜。”

胡綏習慣性地回應並介紹自己:“你好,我叫胡綏。來自中國。”

獵人看了一眼堆在牆角的圓蔥和卷心菜,皺眉道:“媽媽,我不是說了你在屋裏躺著休息嗎?你怎麼又出去幹活了!”

婦人對於兒子的責備不以為然:“我都躺了老些天了,再不幹掉什麼,骨頭都要生鏽了。”

“媽媽!”

“也不過是去埃克裏家買了點圓蔥和卷心菜而已。待會我還要去克裏諾那兒,家裏的土豆都吃光了,之前讓他們給我留了五十公斤,一直沒去取,再不拿的話克裏諾家種的好土豆可都要賣光了。”

獵人拿她沒轍,就算是生病,他的媽媽依然不願意臥床修養,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幹活就是病好了。

“我去拿。”如果以前,她確實是扛百來斤的土豆健步如飛不在話下,可是現在獵人卻不能讓生病的母親還去幹這種力氣活,於是他轉過身來,對胡綏說,“你在這裏等一下好嗎?我很快回來。”

胡綏聞言綻開了一個醉人的微笑,這個顛倒眾生的笑容連旁邊的婦人都被煞到了地發了呆,偏是獵人完全免疫般無視掉了那四下發散的可怕魅力,隻點了點頭就又轉身出門去了。

待目送著獵人魁梧的身形消失在屋外的黃昏餘光中,胡綏才轉過頭來看向那位婦人,不但沒有收斂還魅力全開地笑眯了眼:“蘇珊娜阿姨,您好!”

獵人的母親完全被征服了。狐善魅人,那種美麗,已超越了男人對女人的讚美,女人對男人的欣賞,而是人類對美極直接極純粹的觀感。

不過在被胡綏的魅力迷惑之際,獵人的母親心裏升起了另一個念頭,啊,她的兒子可真有眼光……

趁著對方被自己的魅力迷得糊裏糊塗時,胡綏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薄荷香口珠小鐵盒,從裏麵倒出一顆散發著奇妙藥草香的小圓珠:“初次見麵卻沒有帶什麼好禮物,真不好意思。這顆是我家鄉的中藥,是我自己親手煉製的,聽吉吉說阿姨您病了,所以帶了來給您試一試。”

獵人的母親看著在她粗糙寬大的掌心中央渾圓靈巧的墨綠色小藥丸,看上去那麼的精致,就像一顆圓玉石般,在高加索山下的她當然也曾經聽別人說過中國的中藥非常神奇,不過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小巧可人。

簡直讓人舍不得吃下去啊!

她正猶豫著,卻聽到胡綏說:“蘇珊娜阿姨,你為什麼不吃呢?是不是覺得這藥沒有用?……我也知道自己煉丹的手藝沒有我哥哥好,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

我見猶憐的臉蛋瞬間秒殺一切,獵人的母親可見不得胡綏露出這般失落的表情:“怎麼會呢?這藥一定非常有效!”說著連忙把藥往嘴裏一丟,咕咚咽了下去。

這藥一入喉嚨頓時化去,獵人的母親瞬間有種渾身沐浴在溫泉之中的暖陽之感……

外麵已經下起了小雪,獵人扛著一大口袋的土豆回來時,遠遠就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推開門,還沒來得及放下土豆就喊道:“媽媽,不是說了讓你別幹重活嗎?”

“快別那麼大聲嚷嚷,你那大嗓門要是把綏綏嚇到了可怎麼辦?”婦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卻把獵人嚇了一跳,病中的母親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精神過了。

他銳利的視線立即射向了坐在木頭餐桌邊的青年,胡綏一副“我什麼都沒做過”的表情,雙手交疊在桌上,下巴擱在手臂上頭,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可是獵人卻不會被狡猾的狐狸騙過去。

“你剛才……”

“今天我做了不少的好菜!可不能讓別人以為我們老迪瓦家對客人冷淡無情!”捧著一口大鍋從廚房裏大踏步走出來的婦人完全沒有了之前久病的虛弱,臉色紅潤健康,如果看仔細些,甚至連花白的頭發也長出了黑色發根。

鍋裏滿滿溢出了牛肉、土豆、紅甜菜的香味,獵人知道這是母親最拿手的大雜燴湯,這可是逢年過節或是招待重要客人時才會出現的菜式。

獵人看向胡綏的視線更多了一層疑惑,在他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木桌上放上了豐盛的晚餐,精力十足的母親為了向客人表達心意,幾乎把吃的東西堆滿了桌上,盡管那位東方的年輕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能吃的,不過沒關係,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很能吃,完全能夠把這些食物吃光。

瞄了一眼正往嘴裏塞大塊的黑麵包和醃魚塊的獵人,胡綏試探地小聲問他:“吉吉,你還會回來嗎?”

“不。媽媽需要照顧。”放棄外麵的世界對於一個像獵人這樣年輕的男人來說並不容易,但他卻毫不猶豫。

“可是……我……還有兔兔都需要你……”

“不。”

獵人的拒絕讓俊美的青年露出了失落的神情,獵人早就習慣了,可獵人的母親卻受不了,那種像世界快要毀滅掉的絕望讓她的心都好像快要被揉碎了。

母親瞪了那個冷硬的兒子一眼:“吉布森,這可不行!多虧了綏綏,媽媽覺得自己完全好起來了,簡直比年輕的時候更有勁。再說了,媽媽可沒有時間照顧你這個小子了,開春的時候我得和埃克裏家的婆娘一起到城裏去,到劇院看芭蕾舞表演!”

“可是……”

“不用可是了!”獵人的母親很有魄力地大手一揮,“綏綏需要你!你得跟綏綏回去!”

確實,如果母親病愈的話,在家裏待著的兒子反而加重了她的負擔。

“好吧。”

“太好了!”母親高興地站起身,“綏綏,你還需要加份酸牛奶核桃雞肉沙拉嗎?”邊說邊往廚房裏頭走,完全無視木桌上其實已經沒有任何空間可以再多放一份沙拉。

獵人忍不住看向正用木勺子美美地喝著雜燉湯的胡綏,那雙因為得逞而不經意笑眯的眼睛,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