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被吵得發漲,我不耐地抽出肩膀,揮開了伊達的手。
“沃爾夫——”
我冷冷打斷他:“我難道沒有說過嗎,請不要用這個名字叫我,學長。學長一直都誤會了吧?本來我就是被強製參加的社團,這次送去比賽的作品,還有借機籌辦社團畫展什麼的,都是你們擅自決定的。沒有了我做招牌,畫展就辦不下來了嗎?學長們未免也太沒有自信了點。”
伊達的麵孔扭曲了。不止是扭曲,簡直像是要從漲紅的臉上爆出某種東西來似的,肌肉醜陋地抽動著。他的身上傳來汗水和顏料混合的味道,無論哪種聞上去都如此令人作嘔。
我始終厭惡著這些不知好歹擅自靠攏過來的人類。
自以為親切地對人噓寒問暖,自以為重要地胡亂管七管八,因為弱小和怯懦而不得不群聚成團,對真正的問題視而不見,卻在毫無緊要的小事上無聊地浪費行動力。
我不需要這些。
團隊,朋友,或關心。我統統不需要。
若非入校時村田告誡我一定要和前輩“友好相處”,我絕對無意參與這兄親弟恭的角色扮演。
“沃爾夫,你今天好奇怪……”
在原地愣了片刻,伊達伸手又想靠近來。我微微側身閃過,順勢捏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向內施加壓力。
盡管來地球後已經生疏許多,但多年的軍隊訓練,這極為一般的製敵手法,也遠非這些每日窩在畫室的柔弱人類能夠比及。
“嗚……!”
關節被製的痛楚令伊達的臉色陡然泛青,但或許其實是為了我出人意料的暴力舉動?
不論原因如何,我笑了出來。想到平日在學校,我其實很少笑,就又笑得更開了些。
接觸到我難得的笑意,伊達的眼神晃動,仿佛白日撞鬼,滿是不可置信。
“沃……沃爾夫……好痛,快放開……”
“說過了吧,這個名字不是學長能夠叫的。”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伊達的身體隨之不自覺地向旁彎去。
“不、不叫了……放開我……”
我盯著伊達的頭頂,又在心裏數了幾秒鍾,才鬆開對他的鉗製。
伊達捂著手腕退開兩步,神色驚疑地打量過來,卻不再敢開口說話。
因為時間流逝的不同,至今我的體格隻仿佛十七八歲的少年,剛及有利的眼角,也較伊達稍微矮些,平時都被他擅自摟來摟去,這一下看他猶如被蛇咬的臉色,我禁不住感到些許報複的痛快。
我以留學身份進校,又因畫作在校內小有名氣,關注的人從未少過,其中卻隻有伊達總是有事無事湊上前來,以種種是非糾纏,還被他拉入社團忍受大堆人群的吵鬧。我早已厭煩他許久了。
有多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了呢?是討厭就說討厭,並對討厭的家夥施以製裁。
真是很開心。
我靜靜笑著,毫無掩飾地釋放胸中壓抑已久的惡意。
“學長那麼著急,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這次畫展嗎?我不在乎那個。那些垃圾一樣的東西你們盡可以拿去,我不需要了。”
“垃圾”一詞,顯然大大刺激了伊達的神經,他的身體僵硬了,瞞不住我的眼睛。
啊,果然就是這樣吧,否則怎會如此熱心籌辦社團畫展?還不是為了讓自己的作品有機會被媒體看到。即便不說,我也明白,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浪費如此之久的時間呢?
“不許……不許這麼詆毀你自己的作品……!”
伊達那扭曲的表情又出現了。他似乎又陷入了某種痛苦,和身體中的什麼東西作鬥爭,顫抖的指尖證明了他的掙紮。他幾番做出意欲開口的樣子,卻隻發出模糊不清的些個音節,似乎想要走上前來,卻又畏懼著我的力量一般。我猜想,隻是猜想:接下來是要惱羞成怒呢,還是落荒而逃?
我決定再多壓上幾根稻草。
“如果學長想要那些畫的話……我並不介意你把它拿去改名。”
“啪!”
陰影閃過,我的臉偏到的一邊,但還未等被打的辣痛傳來,前方就傳來仿佛肉體正受到重擊的聲響。
伊達的痛呼近在耳邊。
不是仿佛,而是真正打起來了。
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形,不是有利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