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有些哽咽,修竹第一次看到她落淚,不禁動作停下來,想著如何安慰她。
江夢籬卻又笑道:“抱歉,讓你看我那麼狼狽的樣子。”
她已經洗浴完了,修竹將她扶出,替她穿衣。
修竹拿起如意紋妝花緞交領對襟紗衫,一邊幫她穿上。一邊說:“小姐現在已經脫離苦海了。以後不用擔心。”
衣裳穿好,江夢籬看著她,摸摸她的小臉,說:“修竹 ,我進江府一直都是你陪著我,我從小沒什麼玩伴,我是把你當姐妹的,深宮似苦海,我害怕以後你會跟著我日子難熬。”
修竹天真地說:“做了妃子娘娘,不是要什麼有什麼嗎?小姐難過什麼?”
江夢籬躺在床上,紗帳上有彩線繡著媚豔的紅芍,在她眼裏如熾火的紅。
“今日皇上見我,我看得出來,他對我毫無興趣。”
修竹把她垂下床沿的青絲撩起放在枕上,說:“皇上不是說,他有很多奏折未批完,等他空閑下來,小姐這麼美,他不會注意不到小姐的。”
“修竹,我見過男人看女人各種各樣的眼神,他們充滿了愛慕,或是欲望的眼神。皇上看到我,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眼神,就如深潭,我不敢直視他。”
江夢籬有些乏了,修竹是個單純善良的婢女,所以她可以對修竹說那麼多話,現下夜已深,折騰了一天,修竹一定也累了。她便對修竹輕聲說:“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修竹便告退。滅了燈,出去又關上門。
江夢籬闔眼,卻滿腦子都是皇帝趙啟的眼睛,那如鷹銳利的眼睛。
那四皇子和趙啟的眼眸在她眼前重疊。
屋外有雪壓竹的聲音,她艱難入睡。
這一夜夢紛擾。
翌日,修竹端著盥洗用具,進屋喊她起床。
梳妝時,名喚橘繡的宮女捧著匣子 ,說是皇後娘娘給江小姐準備的首飾。
江夢籬選了一對最素淨的珍珠耳墜和幾根簪子。讓梳頭的宮女給她梳髻。
穿戴好後去皇後居住的落霞宮處,晨曦撒在雪地上,江夢籬每一步都小心走著。
落霞宮內眾妃嬪已經來齊了,屋裏烏壓壓一群人,各種燕瘦環肥,江夢籬在青樓長大時也是待在很多女人的地方,隻不過這裏屏聲斂氣的,氣氛嚴肅,而青樓的鶯鶯燕燕們,總是發出銀鈴笑聲,隻不過那笑聲都是透著悲哀與無奈。
過些日子,她才知原來宮裏的女人沒有那樣悲哀與無奈的笑聲,卻是同樣的痛苦與無助。
眾妃入座,胡皇後見江夢籬已在場,說道:“咱們的新姐妹來了。”
眾妃嬪見突然多出一個美麗女子,對她丟去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江夢籬對胡皇後盈盈一拜:“妾見過皇後娘娘。”她又向其他妃嬪行禮問好。
“我們怎麼不知道,宮裏怎麼又來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姐妹?”
說話的是離胡皇後坐的最近的一位佳人,她生得冷豔,盡態極妍的眾妃在她麵前都遜色了。
“皇上最近忙於朝政,後宮多年未出子嗣,可皇上很久沒入後宮,本宮便做主替皇上選新秀進宮,昨日皇上已經對本宮口諭,”胡皇後親自起身去扶起江夢籬,讓她入座離自己不遠,“這位便是江才人。”
先前說話的佳人嗤了一聲,說:“皇後娘娘真是賢惠。”
皇後似沒聽到她的譏諷,對她笑道:“寧貴妃,前日皇上說你的父兄又立了軍功,已經下旨給他們封賞。”
寧貴妃喜笑顏開,媚眼遮不住的得意,但她還是故作謙卑地說:“是皇上知人任善,都是皇上慧眼識珠。”
知人任善,胡皇後嘴角微揚,寧家人還配得上說善嗎?
隨後胡皇後繼續說些場麵話,眾人靜靜地聽著,時不時有健談的妃子應和皇後。
終於群妃們都散去回各自的宮殿,寧貴妃走前盯著江夢籬的容顏,眼神深不可測。
胡皇後等這一屋子的妃嬪都散後,讓其他宮人退下,隻留親信在身,她感到疲憊,眼球酸脹,便喊貼身宮女燕懷替她揉按太陽穴。
屋內的案上,鎏金異獸紋銅爐吐著香氣。
胡皇後閉著眼和江夢籬說話:“昨晚睡得可好?”
江夢籬答道:“娘娘打點的周全,妾一切都好。”
其實她晨起時發現自己眼下有點烏青,昨晚睡得不如意,所以就用脂粉遮蓋。
“那就好,本宮怕你不習慣。”
“你父親都告訴過你,為何我們會讓你進宮吧?”
江夢籬麵對胡皇後的問話,說道:“妾已聽父親說過了。”
“本宮早年失去過大皇子,已無生育能力,宮裏孩子不多,現下隻有寧貴妃的二皇子和生母範妃已經去世的三皇子,三皇子雖生母去世,本宮曾想扶養他,可他生來就有眼盲之疾,與帝位是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