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要在上海待幾天,因為顧琳和吳磊的婚禮就要舉行了,她作為伴娘是肯定不能缺席的。這次,我得到了她會在大後天之前回來的肯定答複。
……
轉眼就到了六點,正是夏季的黃昏時分,跟隨著熱氣到處彌散的是一陣陣蟬鳴。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專注的看著窗外那條被金色陽光鋪滿的街道。放在幾年前,這個時間點會看到很多搖著蒲扇在樹下乘涼的大爺大媽,但現在卻很少見了。偶爾有,也早就被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給淹沒了。現在的鬱金香路,和南京很多商業街也沒了太大的區別,光今年就又在這條路上增開了好幾條公交線。
而我在這樣的改變中,已經無法去回憶那些躺在路邊青草地上,帶著遮陽帽,透過樹葉看夕陽的時光。我就像一片浮雲,被風一吹,根本來不及回望人生中那些簡單卻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風景。
一瓶啤酒喝完,一輛奔馳車在落地窗外停了下來,然後陳藝便從車上走出,她將車鑰匙交給了專門負責泊車的那個小哥後,便走向了飯店裏。
她在我的對麵坐了下來,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向我責問道:“是不是我不給你打電話,顧琳和吳磊的事兒你就不管了?……你以前可是做婚禮策劃的,你自己難道不知道結婚前有多少準備工作要做嗎?……江橋,你要這麼不問事兒,當初你就不該把他們辦婚禮的事情給應承下來,都快忙死我了!”
我雙手合十,向她道歉:“怨我、怨我,這兩天確實是太忙了,忙得連閑下來發個呆的時間都沒有,真的!”
陳藝半信半疑的問道:“真有這麼忙嗎?”
“真有。”
“忙什麼呢?”
我略帶敷衍,回道:“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大堆,還都不得不辦。”
“說來聽聽嘛,都是什麼事情。”
“我媽出院,我得跑前跑後跟著忙吧,今天早上又去機場送她,一來一回,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沒了。”
“阿姨回深圳了?”
我搖了搖頭,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送楊瑾過安檢時的情景,我情緒有些低落的回道:“送她出國了,可能會在國外住很久……”
陳藝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感歎道:“太突然了,她到國外有人照顧嗎,你也不勸勸她!”
“我勸了,可是她執意要去……我和肖艾商量了一下,等一有時間我們就去國外看看她,要是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我們也就放心了。”
“早點去吧,她這大病初愈的,到國外不僅要克服陌生環境帶來的孤獨感,還要適應那邊的氣候,對她的身體也是不小的挑戰呢!”
聽陳藝這麼一說,我內心的擔憂又增加了一分,於是又在心裏計算著,能不能將去國外見她的時間再往前麵提一提。
失神中,陳藝又對我說道:“你可別和我說,這幾天就忙了這麼一件事情。”
我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她那張和姑娘時期並沒有多少變化的麵容……
我曾經在年少時,不止一次幻想過她和我結婚時的樣子。可是,因為自己的選擇,我終究連她穿著婚紗的樣子都沒有見到。我不敢說這是遺憾,但卻是我心裏一盞永遠也點不亮的燈,而那些像蘋果一樣的過往,就藏在黑暗中,一點點失去了水分。
我終於開口對陳藝說道:“昨天早上,我和肖艾領證了。”
陳藝臉色一白,她就這麼怔住了,許久之後才擠出一些笑容對我說道:“好,挺好的……終於有這麼一個女人陪著你過一輩子了。我相信和肖艾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一定不會感到單調的。我一直都覺得你們有相近的價值觀,這點在婚姻生活中真的太重要了……嗬嗬……”
陳藝就這麼語無倫次的說著,而我的心跟隨著沉落了下去。我知道,在我將結婚消息告訴陳藝的這一刻起,我們就真真正正在感情的世界裏說再見了……從此,我也不會再去想那些單純又美好的過往,而她也不要再將我江橋放在心裏記掛著。我們相識了將近三十年,終究沒能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下去。
但這是遺憾嗎?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至少,我永遠也不會去探究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