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山雨狂(2 / 3)

從未正式見過麵的九姨太,成為錦珊心裏最大的死對頭,婚姻裏最大的瑕疵和障礙,仿佛所有的糾葛都是因她而起。

但她對此仍舊顧慮重重,貿然去見林婉慈,被安陵清知道,少不得又是一場天翻地覆的大吵。

“那小姐究竟想怎麼著呢?我說前一陣怎麼聽見說,姑爺有心要帶咱們這一房裏的人全搬出去,可小姐偏又不願意。”

“剛嫁過來就鬧著要獨門獨戶地過,袁大媽媽又有得嚼舌……我怕對他不好。再說……再說我總覺得,留在瑜園,他們倆究竟怎麼,還有沒有私下裏來往,都在眼皮子底下,我也能心裏有數。要是一搬出去,就徹底……”

“糊塗!眼不見心才不煩呢,離了跟前不是更好?能避多遠是多遠,日子長了,自然也就淡了。小姐且收一收脾氣,對姑爺好點兒。那姑爺又不傻,掂量不出來究竟眼前人重要,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要緊?留在這兒,動不動針尖對麥芒,一輩子那麼長,不是自己熬自己麼!”

說了這好半天,錦珊才終於稍稍放寬心,紅著臉囁嚅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衛媽一拍大腿,當仁不讓:“這麼的吧,小姐臉皮兒薄,這種低聲下氣的事,我老婆子不幹,還找誰去?一會兒我去電報房,給軍署裏掛通電話,找許副官傳個話,說小姐有要緊事同姑爺商量,請姑爺今晚早些回來一起用晚飯,成不?”

這天晚上,錦珊守在餐桌邊等了很久,安陵清還是不見人影。可衛媽和雲芝一邊一個,都在使勁勸她要沉住氣。“姑爺既答應了,一準作數,不定有什麼急事耽擱了,再等等。待會兒見了麵呐,千萬別嚷嚷。”

西洋座鍾的指針滑得很慢,直到咣咣響過十一下,安陵清才滿臉疲憊地出現,身上還帶著濃濃的酒氣。

他一跨進門,見到滿桌涼透了還紋絲未動過的菜碟,明顯愣了一下。錦珊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本書,也不知看進去沒有,始終停在剛翻開的那頁,當下並沒察覺他已經回來。

雲芝和衛媽接過他脫下來的外套和帽子掛好,識趣地退了出去,還細心掩緊了房門。

他踟躕片刻,走到她麵前,語帶歉意先開了口:“實在對不住,今天出了點狀況要處理……”

“沒關係。”她剛合上書本,就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安陵清拽過把椅子坐在錦珊旁邊,仔細打量。“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我問平川家裏到底出什麼事了他又支吾半天說不清楚。”

平素見慣她一絲不苟的精致妝容,總是美得氣勢洶洶。此刻脂粉未施的臉,在燈下柔和了許多,方顯出幾分這年齡女孩子獨有的嬌柔。睡眠不足,又有些許憔悴之色。他下意識抬手要去試她額頭的溫度,還未觸及肌膚,又猶豫地停了下來,就這麼懸在半空,頗為尷尬。

錦珊搖頭,擠出個很淺的微笑,將他的手輕輕捉住,放在膝上。“沒有的事,別亂猜。”

他看了一眼餐桌,“你還沒吃晚飯?叫衛媽熱一下飯菜,我再陪你吃一點。”說著就要喚人,又被錦珊攔住。“真的不用,反正我也不餓。你既然吃過了,就別勉強。啊對了,我叫雲芝去小廚房煮一點醒酒湯來。”

不多時,雲芝送上來碗醒酒湯和一盞銀耳蓮子羹,將殘席麻利地撤去。兩人沉默地圍坐桌邊,各自對著麵前的羹湯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各懷心事。

小小地忙亂一陣,夜更深了。最近電流不穩,燈泡又開始打閃,發出滋滋地聲音。他隨手把大燈拉滅,擰亮了小幾上的台燈。

錦珊忐忑地看著他把衣服脫得隻剩一件襯衫,靴子遠遠甩到牆根,心裏很忐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她沒有任何夫妻相處的經驗,也從沒人跟她說過這些。衛媽那一套多少不合時宜,她並不是那種能夠落落大方取悅男人的性子。雲芝也還是個姑娘家,又不識字,更是什麼也不懂。

直到安陵清光著腳走進了盥洗室,把門關上,傳來嘩嘩水聲,她才回過神,打開櫃門抽出條幹淨的羊毛毯子擱在床頭。又遲疑地挪過去,替他整理衣褲。

呢子料的軍服很挺括,稍撣撣就平整如新,把衣襟抻一遍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全都打理好後,才發現本該扣上的前胸上兜扣子敞開著,還有點鼓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