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風雲變(1 / 2)

第七十九章 風雲變

突如其來的尖利叫喊嚇得錦珊汗毛倒豎,好像是個女人的聲音。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僵坐在桌邊一動也不敢動,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冒出許多恐怖念頭。小時候從衛媽嘴裏聽過的那些怪力亂神的傳說,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楚。這座屹立百年的古舊王府裏,向來不缺冤魂,更不缺含恨而死的女鬼。要說在剛死了人的宅子裏發生點什麼陰惻惻的詭事,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場景。

正胡思亂想,房門被敲得邦邦作響。錦珊幾乎是尖叫著跳起來:“誰?”

“小、小姐、是我……我害怕……”原來雲芝也沒睡,哭喪著來敲錦珊的房門。錦珊慌忙把燒剩的灰燼都掃進床頭漱盂裏,荷包重新放入手袋,才啐道:“進來吧,大晚上的把門拍那麼響是要嚇死人麼!我又沒聾!”

錦珊整晚都心神不定,被那陣沒輕沒重的敲門聲又驚嚇一回,脾氣大得不得了,自然給不出什麼好臉色。雲芝嚇出的那點眼淚被罵得憋了回去,縮在燈下甕聲甕氣地說:“小姐……你有沒有聽見剛才那陣叫聲?好像是從大太太那邊傳來的,我聽得可真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尖尖細細的,好像還在哭……你說,會不會是……”

說著伸出偷偷手,在身前比出個“九”字。又說,“聽說那位還活著的時候,大太太就隔三差五地挑刺找茬兒,無中生有的過失也硬尋出來狠罰過好些回,會不會是……報仇來了……”

錦珊瞪她一眼,飛快地穿好衣服,“咱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什麼裝神弄鬼的破玩意兒。活著的時候沒能耐,變成死人倒長本事了不成?我偏不信這個邪!”

雲芝便搖頭邊死死地抱著床柱,說什麼也不敢與她同去。錦珊嘴上犯倔,真要讓她獨自摸黑跑到外麵去探查那恐怖叫聲的來源,她也沒那麼大膽子。因此好說歹說地攛掇雲芝同行,“這宅子裏上上下下加起來,活人總少不了好幾百,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就不怕了,躲在這房裏淨瞎想,不是越琢磨越嚇人麼?你下半夜都不打算睡了?”又輕言軟語哄了幾句,雲芝無奈,隻得提上燈籠一道踏出了房門。

雲芝怕得厲害,一路上都緊揪住錦珊的袖子,邊走邊戰戰兢兢在心裏安慰自己,小姐說得也沒錯,偌大的薊台帥府,且不論外頭好幾道門站崗的持槍警衛,安陵清這一回來,光是副官、侍衛、秘書、軍醫等隨從就帶了不少,加上瑜園裏的花匠、廚子、男女仆傭等,活人總歸比死人多。

就這麼膽戰心驚地挪著步子,好不容易循著怪聲走到大太太所住的棲霞苑,恰看見幾個士兵打扮的壯漢推搡著,把一個女人連頭帶腳硬塞進麻袋裏,扛起來就往門外走。

錦珊一把搶過雲芝手裏的燈籠,快步上前喝止:“你們在幹什麼?!”

那幾個士兵麵麵相覷,停下了步子,沒人吱聲。為首的士官麵露幾許尷尬,低低道聲“夫人受驚了”,可也絲毫沒有把麻袋包從肩頭放下來的意思。

麻袋裏的人形不斷掙紮扭動,發出咿咿呀呀沉悶的嗚咽,分明是被人用東西堵住了口舌。

錦珊瞪他一眼,伸出手去把麻袋封口撩開,露出披頭散發的一顆腦袋。她提起燈籠照去,麵前蒼白的臉龐早已被淚水泡得浮腫,沾滿灰漬,眼泡也哭得通紅。即便是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形容,錦珊還是很快認出來,被裝在麻袋裏的女人果然是袁璧君。她嘴裏塞著大團黑布,聲音含糊不明,像缺氧的金魚,離了水,被撂在砧板上任由宰割,隻能用絕望地眼神緊緊盯著錦珊。

詭異的場景讓錦珊驚駭莫名,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手腳冰涼地蹬蹬倒退了好幾步,被雲芝從後麵扶住。

安陵清從房中走出來,向那些人說聲:“走吧。”

領頭的應聲“是”,重新把鬆開的麻袋口攏上,蓋住袁璧君的臉,帶著幾個手下飛快地扛著麻包跨出棲霞苑,消失在茫茫夜色裏。看方向,應該是奔向南小門。府裏規矩向來入了夜就得落鎖戒嚴,但今兒恰是進炭的日子,南小門正給搬炭的人開著,一時半會兒關不了。

錦珊覺得手足有些涼,出來的時候衣裳穿得太少了,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放低了許多。

“你要把大媽媽弄去哪兒?”

安陵清並不理她,在廊下負手而立,目光沉靜冰冷,像夜空裏最寒爍的星。

錦珊隻得又追問一遍:“你聾了嗎,我在問你話!這麼個大活人半夜裝在麻袋裏就敢往外弄,明兒天一亮,大媽媽失蹤的事怎麼可能捂得住?!”

安陵清嘴角勾起,望著壓在宅院上方那一塊四四方方黑沉的夜空,輕聲說:“大媽媽傷心過度,瘋了。我送她去別邸靜養,比留在這兒清淨。”

在錦珊麵對這類事情極其有限的常識裏,所謂靜養通常意味著軟禁,暴斃基本上等同於毒殺。

直覺告訴她,對袁璧君釜底抽薪的驅逐,必定和安陵海的突然病逝有關。畢竟大太太是這段時日以來,親自守在老帥爺病榻前親奉巾櫛的人。或許她知道些什麼,又或許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的場麵,才招來這場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