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玉瓦陷(1 / 2)

第九十四章 玉瓦陷

錦珊像是在冰天雪地被澆了桶冷水,從頭頂到腳底都涼透了。險些被強暴的恐懼還深深印在腦海,她驚惶地連退好幾步。

“你……你來幹什麼?離我遠一點!”

舞樂聲早就停止,看熱鬧的人也開始紛紛圍攏了過來,裏裏外外堵得水泄不通,麵上都掛住含糊的笑。其中自然也包括李琰。

知道有李琰在場,孫廷鈺使出了渾身解數,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表現”,是挽回,是也是表忠。至於對錦珊求而不得的愛戀,早就被拋卻九霄雲外。他的內心深處被報複的衝動占滿,反正弄不到手,不如當眾毀掉也稱心。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能把這個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踩在腳底,打碎她驕傲的嘴臉,讓她金尊玉貴的外衣被當眾剝落,徹底一覽無餘。把髒水往她身上潑,真正的同流合汙,誰也別想獨善其身摘幹淨。

“幹什麼?我今天就是要來當眾拆穿你這個淫娃蕩婦的真麵目!”

除了報紙上刊登的照片,這是李琰第一次見到錦珊,早就已經在暗中打量了很久。以她這種身份,根本沒可能和少帥夫人攀上交道,哪怕偶爾出現在同一場合,座次和活動範圍自然也隔開得涇渭分明。

如今靠近了看,真真是珠玉一樣的人兒,眉目明麗如畫,通身氣派貴不可言。雖然透著股讓人敬而遠之的傲慢,說到底也是種手段。這種手段就是她獨一無二的高姿態,自幼在金堆玉砌中養成,尋常女人哪怕渾身披掛也學不出五分像。東北鄭家是門閥望族,鄭家的女人從來都用鼻孔看人,難怪孫廷鈺多年來一直對這個表妹念念不忘,哈巴狗一樣往上貼,被人連頭帶尾唾到泥地裏也鍥而不舍。隻是不知道為何到處都傳安陵少帥對夫人諸多不滿,夫妻間形同陌路水火不容。其實以她和孫廷鈺的那點表麵文章,就算拎到明麵上來,對比她這個人,也顯得十分微不足道。

這麼想著,更禁不住妒火中燒,臉上豔麗妝容,竟如怒放的毒花,發亮的,充滿惡意的快感。

她抱著臂,塗抹得晶亮的指甲修剪成杏仁樣,尖尖細細,紅裏頭帶紫,手指微蜷,搭在嘴邊掩映著,饒有興致地看孫廷鈺怎麼在自己麵前不遺餘力地作踐心頭舊愛:“不守婦道放蕩成性,結了婚耐不住寂寞,就一味地想方設法勾引我,色誘利許還有什麼手段使不出來?我還真就看不上!我孫廷鈺行的端坐得正,今天在場的諸位當個見證,這蕩婦倒貼不成惱羞成怒,大肆捏造新聞,散布各種小道消息詆毀我的個人名譽……”

賓眾嘩然。

這是一種萬眾矚目的遺棄,前一刻的風光如同眾口一詞的謊言,頃刻把錦珊打入萬丈深淵。

她臉色煞白,眼前一片空茫,隻聽得見自己艱難而急促的呼吸在胸腔撕扯。不是這樣,事實絕對不是這樣……可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像被釘死在地麵上的蝴蝶,無力地翕動嘴唇,逃不開躲不掉,沒辦法為自己辯解一句。

孫廷鈺繼續咄咄緊逼,“一個巴掌拍不響……”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擋在身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抽得他原地踉蹌了一圈,“一個巴掌非要去拍另一個巴掌,你說拍不拍得響?”

還沒等孫廷鈺回過神,反手第二記耳光又朝他另半邊臉上招呼過去:“老子問你話,夠不夠響!”

安陵清身上的戎裝十分打眼,神情冰涼陰沉,盯得孫廷鈺幾乎想要立即落荒而逃。他怎想到這煞星今日竟也在場?自從跑馬地那天暗中交鋒一回,錦珊再不肯當眾跟丈夫出現在同一場合。但百樂門的聖誕舞會每年舉辦一度,不是等閑酒宴,對入場資格的要求也極嚴苛,全上海灘最有頭臉的名流要人幾乎都彙聚一堂,能登堂入室者皆非等閑。李琰靠前夫遺孀的名頭勉強湊個一席之地的熱鬧,孫廷鈺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混進來,就為了當眾羞辱錦珊扳回一城,誰料出師不利,正撞在槍口上。這才琢磨過來,他倆就算關係鬧得再僵,畢竟沒有離婚,名義上還是原配夫妻。錦珊被指摘水性楊花婦德有虧,相當於折損少帥的名譽,他出麵回護也是人之常情。

錦珊被安陵清擋在身後,隻覺腦中哄哄亂響,四周的竊笑從未如此清晰。她並沒覺得輕鬆,懸著的心半點也放不下來。安陵清的解圍來得巧也不巧,當她百口莫辯被侮辱損害的時候,確然是希望這個男人能及時出現,表現出應有的擔當,起碼說明他對她還有一絲關心,不是完全的不聞不問。

然而為什麼偏偏是此刻。她寧可當場死去,也不要他在,不要他看見聽見,這如此不堪的一幕。

門口傳來一陣嘈雜,曲甫良帶隊小跑進來,撥開人群清場。

孫廷鈺見勢不妙,正要趁亂開溜,錦珊把心一橫,從侍者托盤裏搶過蛋糕上的銀餐刀就朝孫廷鈺胸口紮去,用的是同歸於盡的力氣。

“救命啊!殺人啦!”

李琰冷不防從人群中衝上前攔住,死死扣住錦珊的手腕,兩個女人釵橫鬢亂扭打在一起,倒讓孫廷鈺爬在地上慌不擇路地遁了。嬌生慣養的錦珊哪是她的對手,很快就落了下風。

事出突然,連安陵清也愣住,女人家的廝打他就不好上前插手,混亂中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李琰為人潑辣,卻也不是不識好歹,常年在富貴場上混跡,有眼色會盤算。瞧眼前這般情景,估摸著少帥對這位丟人現眼的夫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且等著一場大鬧呢,護短護到這份上也就算到頭了,應該不會自降身份和一介女流計較,因此愈發放肆,拿捏得住的使勁作踐兩下,反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她一邊撕扯還一邊哭罵,口口聲聲指責錦珊勾引她丈夫在先,事情敗露就想殺人滅口。丟臉不怕,誰麵子大誰就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