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楚歌催(1 / 3)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楚歌催

安陵晏前腳剛走,後腳錦珊的電話就打進來。

日本關東軍司令本莊繁曾擔任過鄭嘯秋的顧問,私交甚好。“事變”後,他把鄭公館的家俬等物裝了十節火車皮,給運到了北平薊台,要交還到鄭公的女兒手裏。

錦珊嚴詞拒絕,連會麵也不肯。派人交涉傳話,說:“連東北都沒了,我還要這些做什麼?要是不肯原樣拉回去,我就讓人在火車站就地一把火全燒幹淨!”

這些東西最後隻得照舊運回山海關,最後在戰亂中散失殆盡。

她在電話裏悲憤聲哽:“當初費盡心機才得到的東北,居然就這麼丟了,你這麼對得起我爸!你忘了當初答應過他什麼?都是說著哄小孩的嗎!安陵清你記著,踩著我傷口得到的東西,總有一天老天會讓你連血帶肉還回去!”

滿洲國成為最後的踏板。

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軍駐豐台部隊,故技重施,借口在宛平城外盧溝橋附近失蹤一名士兵,要求進城搜查,增調馳援三路圍攻,華北軍得不到國民政府任何支援,被逼連夜撤退。

北平、天津衛,全部失陷。

日軍全麵侵略中國,已經不需要任何借口。

薊台瑜園,安國軍軍部,華北軍工廠……重蹈鄭公館覆轍,被洗劫一空。

天寒以後,暮色來得特別迅疾。整個中華大地都穿上喪服。辱邦之恥,一如國喪。

一切都在崩壞之中,摧枯拉朽,回天乏術。

他挑了個晚霞明麗的黃昏,再次出現在錦珊麵前。

這次,是他主動:“離婚吧。我放你走。”

日軍開始轟炸上海。炸彈落在外灘,昔日繁華,頃刻片瓦無存。接著一路揮軍南下,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值此危難存亡之際,南京政府和重慶政府之間的鬥爭反倒日益激烈,汪兆銘(精衛)甚至在逃往香港後單方麵發布所謂“和平救國”的宣言,停止抗戰。

苦難日深,老百姓四處逃難。在水深火熱的囹圄中,為一線生機苦苦掙紮。

中國哪裏都不安全,安陵清自身難保,已經沒把握再護得了錦珊。更何況,他已經有了背水一戰的打算,唯有把她遠遠放逐出這片是非之地,算是夫妻一場,最後的擔當和成全。

該來的逃不掉。

手握雄兵且功高震主,多年來一呼百諾,各方軍政要角見了麵也都還矮上三分,仰他鼻息行事。黨國間,早就容不下這尾大難掉的人物,隻苦於無處下手。

這下恰逢其時,安陵清當年為保住東北鐵路主權,設鴻門宴誘殺漢奸楊尚謙,早被日本人視作眼中釘,東三省既已淪落,南滿鐵路自然保不住。日本關東軍已部署好動作,隻待請君入甕。

目前局麵已是安陵清盡力推遲的結果,否則這一天早在鄭嘯秋病倒後就到來。日本人不會放過他,可笑可歎的是,中國人也不。

除了這重凶險,來自國民黨政府的一記暗箭更是雪上加霜。

參謀長陸玄同輾轉從程秘書處打聽到消息,是軍部已經照準的一封密報。

“經查,華北軍高級將領葉嘉樹帶頭嘩變,秘率部下投奔延安共軍抗日組織;華北軍海陸空軍副司令安陵清之弟,曾私放抗日革命遊行分子,可見立場不穩,其心必異,預備報請絕密令……”

對外疲軟,色厲內荏,借刀殺人的內鬥是他們一貫伎倆。

山雨欲來,午後光線暗淡。

法租界的花園別墅十分冷清。衛媽年事已高,病故三年有餘。自從許平川死在錦珊槍下,對他有情多年的雲芝悲傷之餘意冷心灰,請辭還鄉去了。聽說被爹娘安排很快嫁了人,從此沒有音訊。新請的幫傭也就那麼回事,錦珊日子過得頹唐,不交際,不見客,連一貫的排場也懶得維持。偌大的洋房,到處空蕩蕩,走路都能聽見回音。

她昨宵酒醉,還睡著沒醒。多少年了,連夢中也是不安穩的,眼瞼顫動,手指微微抽搐。安陵清坐在床沿,伸手撫她的額頭,有冷汗潮濕。那掌心很暖,讓她安靜下來,又突然一驚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