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驚訝地看著她,脫口道:“娘娘——”
長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為難這些宮女們又有什麼用,她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你叫什麼名字?”
宮女抹了抹眼淚,揚起了一抹明亮的笑容,“奴婢叫小娥,是皇上派奴婢來伺候娘娘的。”
“小娥,我不需要什麼伺候,還有我也不是你們皇上的妃子。”長恭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冷漠的光澤,“你先退下吧。”
“那奴婢先收拾了這些碎片,不然傷到您就不好了。”小娥一邊說著,一邊撿起了地上散亂的碎片。長恭望了一眼那些碎片,忽然心裏一動,趁小娥不注意,她偷偷藏了一塊在自己的衣袖裏。
夜半時分,天色已暗。月色朦朧,星光淺淺。
宇文邕在批閱完奏章之後並沒有回寢宮,徑直來到了位於王宮西麵的紫檀宮。
這個宮殿位置偏僻,平日裏也不會有人過來,安置長恭是再合適不過了。一想到心愛的女子如今就在那座宮殿裏,他的心裏一陣激蕩,腳步也加快了一些。對她究竟是愛還是恨,他已經辨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要她——永遠都留在這裏。
就像現在,她就在他的身旁,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或許,他還要感謝齊國的皇帝,既為他大周清除了一個強有力的威脅,又給了他這樣寶貴的禮物。
踏入房裏的時候,他發現她已經睡下了。
淡淡的月光下,那散亂鋪開的黑色長發猶如長安城最華貴的絲帛閃閃發光,有幾縷盤桓在她白皙的頸間不肯離開,惹人遐想。下垂的睫毛隨著她細密的呼吸顫動,像蝴蝶撲打著的羽翼。紅唇微歙,那幾乎透明的皮膚折射著剔透的月光。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起來,一種莫名的悸動從體內流過,仿佛又聽到了那久違的春天花開的聲音。
在他的記憶裏,一直存在著一處特別的顏色,無法抹去、無法遮掩,漸漸地成為他心裏唯一的溫度。而月牙湖旁的一刀,卻將這唯一的溫度冰封了起來,但即使是這樣,那難以阻擋的熱量還是會透過冰層一點一點地滲透出來。
愛著她的同時,他也在恨著她,恨她的冷酷無情,在自己舍命救她之後卻給他最深的傷害。將她帶到這裏時,他不是沒有想過報複她,狠狠地傷害她,徹底地傷害她,把他內心的痛苦全部發泄到她身上……
可是,在看到她昏迷不醒的樣子時,他就知道——他做不到。
因為他愛她。
所以,他隻能將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矛盾都深鎖在心裏。愛恨交織,混為一體,如冰火交融,一邊融化著一邊燃燒著。
他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麵頰,感受著從那裏傳來的溫暖,現在唯一屬於他的溫暖。
從此之後,鐵馬金戈,沙場烽火,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從現在開始,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是他宇文邕的——女人。
也不知在她的床榻邊坐了多久,他才起身離開。
剛關上房門,長恭就睜開了雙眼,緊緊握著碎瓷片的手心裏已經冒出了密密的細汗。其實從他走進來的那一刻,她就醒了。但她一直閉著眼忍耐著,因為她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動手,也不想浪費了這塊碎瓷片。
因為這塊碎瓷片,要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確認他已經離開,長恭翻身下了床榻,悄悄走到了門邊。她早就留意到門外一直有兩個守衛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所以要想從這裏出去,必須先解決掉這兩個守衛。
睡了整整一天之後,她已經恢複了少許力氣。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憑她的速度,對付這兩個人應該還是蠻有勝算的。
她一揮手將燭台打翻在地,然後就在門邊靜靜等待著機會。
外麵兩名守衛聽到聲響,其中一位立刻進來看看是怎麼回事,隻等他一踏進房門,長恭就用手裏的碎瓷片幹淨利落地割斷了他的喉嚨。另一個侍衛見裏麵久久沒有動靜,也忍不住進來看看,被她用同樣的方法解決了。
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守衛,她不由得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還沒到那麼糟的地步。於是她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間。
穿過了長廊,紫檀宮的宮門就在不遠處。越是接近成功,就越要加倍小心,這也是她在長期的征戰中得出的經驗。於是,她將自己隱入了黑暗之中,仔細觀察宮門口的守衛,尋思著突破的方法。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她渾身僵硬地回頭,宇文邕那張熟悉而英俊的臉龐在她眼前迅速放大,那薄薄的嘴角邊還挽出了一絲弧度,“怎麼,這麼快就想逃出去了?”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那塊血跡斑斑的瓷片上,冷哼了一聲,“僅用這個就殺了我兩位守衛,果然不愧是曾經的蘭陵王。不過你知道宮門外有多少護衛嗎?你能殺得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