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囚鳥(1 / 3)

第三十一章

囚鳥

長恭大吃一驚,她看到他的臉,在瞬間被抽去了血色.呆呆地站在那裏,仿佛因為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而失去了所有的魂魄。

她的腦海裏一片混沌,她有孩子了?她居然有孩子了?一定就是那個晚上……她忍不住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裏百感交集,激蕩不已,這是她和恒伽的孩子……如果恒伽知道了,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她居然要做母親了!那麼說,在她平叛高思好的叛軍的時候,這個孩子就已經存在了。

“的確是件喜事,李禦醫,你去領賞吧。”宇文邕沒有溫度的聲音將她從最初的驚喜中拉了回來。

她立刻清楚地意識道,這個時候出現這個孩子,或許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

現在她都自身難保,這個孩子……她咬了咬牙,將心一橫,但這是她和恒伽的孩子,所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李禦醫謝了恩之後就出去領賞了。房間裏就剩下了長恭和宇文邕兩個人,氣氛莫名地詭異,又寂靜得可怕。

“這個孩子是誰的?”他很想保持冷靜,但那無法克製的怒火和妒意焚燒著他,幾乎就要失去所有的理智。

長恭緊緊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說話?!”他上前了一步,卻見到她充滿戒備地護住了自己的腹部,並往後退了一步。這個無意識的舉動令他更加憤怒,這個孩子對她來說這麼重要嗎?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他狠狠地盯著她,並抓緊了她的手腕。他自己也不明白,平素的冷靜為什麼在遇到她之後消失殆盡,這樣的自己,連他也覺得陌生。

長恭隻覺得雙手被禁錮得死死的,腕骨似乎快要碎裂。咫尺間,那充滿怒意的火焰瞬間似乎就要和她一起焚燒。想張口說些什麼話,卻被極度有限的空氣與空間限製著,難以發聲。

在一片混沌之中,宇文邕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想到的一個名字令他的心突地一陣抽痛,那是尖銳的針穿過心髒的刺痛。

“那個人是——斛律恒伽?”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在看到她那震驚的眼神和一刹那的遲疑時,他已心如明鏡。陡然間覺得五髒六腑一陣劇痛,不堪承受的事實比起痛楚來更強大地壓迫著他的每一處神經。

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麵部微微有些神經質的扭曲,喉嚨一陣痙攣,發出了寒冰一樣的聲音,“這個孩子還真是命硬,居然這樣還能活下來。”

他的話音剛落,長恭的臉色變了,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在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向她的敵人露出了軟弱的一麵,“別傷害這個孩子……求你。”

他忽然沉默下來,此時的他全身似乎都被沉沉的黑暗所籠罩。

“隻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地出生。”他冷冷地說了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他不記得是怎樣走回去的,一直走到了寢宮的床榻前,整個人虛脫般地摔在上麵。

在暗黃的床榻上躺了很久,很久……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到有人正在為他更衣,驀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原來是阿史那皇後。

“皇上,您怎麼就這樣睡著了?小心感染風寒。”皇後一邊說著,一邊親手替他脫去了紫皮靴。他直起了身子,揉了揉眉角,若無其事道:“哦,隻是有些累了,所以就這麼睡著了。”

皇後將靴子放在了一旁,像是漫不經心道:“皇上,聽李禦醫說,您在紫檀宮的那位新妃子有了身孕?”

宇文邕眼底一顫,飛快地用平靜的神色掩飾了內心的波動,“不錯,朕和她在宮外時就認識,也有過……一段姻緣,所以就將她接進宮來了。”

皇後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臣妾賀喜皇上。”

在聽到這句祝詞時,他臉上的肌肉僵硬了一般,竟無法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隻能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皇後敏銳地察覺到了皇上的些許異常,於是很快地轉移了話題,“對了,皇上,那齊國昏君毒死了蘭陵王,這樣一來,我們就減少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如今唯一要對付的,就是那斛律光了。”

宇文邕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眼,“但斛律光卻是最難對付的,想讓齊國皇帝對他產生疑心,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皇上,”皇後忽然挽起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或許,臣妾隻需要四句話,就能置他於死地。”

“什麼?”他的臉上略有動容,雖然剛才發生的一切令他的情緒降到了冰點,但皇後此時的話又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皇後隻笑不語,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遞了過去。宇文邕接過一看,隻見上麵果真隻有四句話:“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舉。”

“百升即一斛,正影射斛律光的斛,明月是他的字,這兩句話暗示了斛律光有心投靠我大周。而高山則暗指齊國皇帝,槲木暗指斛律光,這兩句則是暗示斛律光有謀反之心,想自己做皇帝。皇上,由蘭陵王之死可以看出,齊國的這個昏君是個多疑之人,而斛律光和眾多佞臣也十分不和。如果將寫有這些歌謠的傳單,散發到鄴城,那些佞臣必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定會好好利用,傳得滿城風雨,那麼到時那昏君想不對斛律光起疑心也難。”皇後一口氣說完了這許多,卻是麵不改色。

宇文邕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中掠過了一絲驚訝和讚賞,沉聲道:“就按阿雲你說的去做。”

在這一刻,他又恢複為那個精明強悍的一貫的他。

天空中飄著毛毛細雨。初春的桃花在枝頭綻放一樹鮮豔,被雨水浸潤的花瓣顯得格外潤澤,空氣裏彌漫著清淡花香,夾雜著雨絲飄進房間裏。

長恭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飛舞的桃花,輕輕將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心裏泛起了一陣複雜的情緒,辛酸中帶著甜蜜,悲傷帶著焦慮。一晃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為了這個小生命的安全,她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如今的她,就像是一隻被囚禁在籠子裏的小鳥,根本飛不出去。

唯一讓她感到些許安心的,就是這段日子宇文邕似乎忙於政事,所以來她這裏的次數少了些,並且也再沒有做出任何失控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