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時間和機會對每個人都公平得殘忍,逝去的無法再回來,錯過的就隻能成為遺憾。對於他來說,遺憾的期限就是永無止境的永遠。
“你……”她似乎在猶豫著,慢慢開了口,“我聽到宮女們在議論,你是不是準備攻打齊國了?”
要是在平日,他可能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但黑暗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變得困倦而鬆懈。
“是,我很快會再攻打齊國,之後還要平突厥、定江南,統一整個天下。”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閃光,猶如夜幕中最明亮的北極星。
她的臉色一暗,不再說話。
屋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
他驀地站起身,“不過不要以為你可以逃得掉,我到哪裏都會帶著你。”說完,他飛快地走出了房門。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聞屋外雪花簌簌輕落。
長恭聽了很久很久,再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房間裏已經多了一個人。
“木易,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木易隻是淡淡地看著她,“娘娘,想離開這裏嗎?”
她心裏一驚,“你說什麼?”
他臉上的疤痕在燭光下看起來更加多了幾分猙獰,“娘娘,我是受人之托要帶你離開這裏。”
“什麼人?”
“突厥公主。”
“什麼!”長恭驚得差點跳了起來,“突厥公主?”
“嗯,確切地說,她是我的雇主。我既然收了錢,就要帶你離開這裏。”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長恭忙不迭地搶過來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長恭,這個疤麵男人是來救你的!”
見到這幾個狗爬般的醜字,長恭更是大驚,這不是小鐵的字嗎?什麼時候她成了突厥公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驀地又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她怎麼會知道我沒死?她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什麼都不知道,請娘娘自己去問她。”木易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隻要我帶你離開這裏,她就會親自來接應你的。”
“那麼什麼時候……”長恭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問小鐵。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娘娘,我是來帶你走的。”他看著她,“事不宜遲,今夜就走。”
長恭剛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不行,我的孩子還在這裏,我要帶他一起走。”
木易忽然扯了扯嘴角,“娘娘,這個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出生那天就已被我設法帶出宮,現在正在突厥公主那裏。”
長恭仿佛突遭重擊,難以置信地顫聲道:“你說什麼?”
“娘娘忘了嗎?在你要看孩子之前,產婆將孩子抱去旁邊的房間清洗,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我們?你是說……”長恭忽然回憶起了那一天,皇後和產婆那奇怪的眼神。
“還有皇後。”他不慌不忙地道,“你今夜的離開,也是皇後安排的。”
“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換了?皇後又怎麼會和你……”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些意外,但想到真正的孩子在小鐵手裏,心裏又稍稍平靜了一些。
“娘娘,有些事情你也沒必要知道。如果你想離開這裏,就跟我走。”木易一邊說著,一邊踏出了房門。
長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那個熟睡的孩子,俯身輕輕親了他一下,雖然不知這是誰家的孩子,但畢竟也有過一個月的母子緣。做完這一切,她立刻跟了出去。
兩人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見有人驚慌地衝著這個方向跑了過來,見到木易就結結巴巴道:“不,不好了,計劃失敗了,皇上剛才將皇後關了起來……現在正派人來抓您……”
木易像是早預料到了,倒也並不驚慌,隻應了一聲,“知道了。”
眼看著不遠處人聲鼎沸,火把通明,正是朝著這個方向而來。長恭心裏一急,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忽然發現附近正是那個有秘道的房間,於是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將木易拉了進去,“你先在這裏躲一陣子,我出去把他引開,他應該不會傷害我的。”說著,她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幅美人圖道,“這房裏有通向外麵的秘道,本來開啟秘道的機關就在美人的畫上,隻可惜被他給改了。”
木易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幅美人圖。
長恭正打算走出去,忽聽他說道:“你不用出去。就算沒有皇後的相助,宇文邕也奈何我不得。”
她愣了愣,驚訝於他此時的鎮靜。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重重地撞開了!
就算不抬頭,她也知道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誰。
一片薄雲飄過,將淡淡的月光略微遮住。在這一瞬間,她抬頭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神裏沒有憤怒的神色,隻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他目光冰冷卻平靜地凝視著她。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壓迫感令長恭有些無法呼吸。
忽然,他的眼神變了!長恭的心一緊,忽然想起當年自己刺傷他的時候,他也是如此的眼神。涼意向四肢百骸滲去,她強忍胸中的酸脹,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
“抓起來。”低沉的三個字,忽然從宇文邕的口中冷冷道出。
像是不容許給自己反悔的機會,在她還未來得及仔細體會這三個字的時候,他迅速地揮了揮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絕。
充滿絕望的冰冷狠絕。
似是有意讓每個人都看清楚、聽清楚般,他一字字大聲道:“把他們全都抓起來,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