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初見(1 / 3)

公元前七八二年的冬天,大周開朝以來第十一位君主姬靖駕崩恰逢半年,秦嶺一帶便迎來了彌天大雪,整整半月有餘,牛馬、奴隸凍死不計其數,多數庶民家的生活也難以為繼。

新繼任的君主姬宮湦剛滿十四,正值王室凋零,子息祚薄之時。朝中內外大局不穩,各個諸侯相互傾軋。眾多姬姓諸侯骨肉相殘,更多外姓諸侯譬如薑、子、贏姓等更是彼此吞並。輔佐武王伐紂的開國功臣薑尚、周公、召公、康叔、丹季、太公、畢公諸多先人必不會想到,他們當年同仇敵愾一舉奪得天下,在開創了文武、成康之治的三百年後,子孫們竟已在煙塵滾滾的大周土地上擂鼓操戈,殺伐相對。

夜涼如冰,天寒地凍,隨著夜色漸濃,秦嶺大地上覆蓋了一大片濃厚的白,空氣冷得仿佛凝固一般。大雪初霽,月光穿透雲層投射在茫茫大地上。

在一條由褒城穿越秦嶺通往都城鎬京的隱蔽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雪沫飛濺,蹄聲陣陣,驚得林中過冬的烏鴉長嘯一聲四處飛散,淒厲的叫聲在如此靜謐的夜中尤為顯得突兀。

官道上的積雪早已被人鏟薄了許多,馬車的輿中坐著兩名少年男子,其中一人十六七的模樣,眼神清冷,眉清目秀,頗具棱角的五官更加顯得麵目英俊,氣宇軒昂,內著藏青色深衣,頭發編起束於頭頂,用一枚琥珀色暖玉發簪綰住,外批褐色狐裘,看不出身份。另一人年紀相仿,衣著華貴,氣態雍容,眉目不似旁邊那位英俊少年般淡漠,天生一副笑意盎然的親和麵孔,眼角狹長,薄唇含笑,內著錦色織紋衣,繡線精美,外批白色狐裘,束發扣玉。兩名少年一左一右坐於輿中,時不時交談幾句,談話內容卻被紛擾的馬蹄聲遮蓋得嚴嚴實實,一絲都透露不出來。

這時,四匹膘肥體健的戰馬從馬車的前方朝馬車飛奔而來,馬背上盡是身著黑衣皮甲背著角弓的虎賁氏,個個冷麵煞氣騰騰,望之森然。

“籲——”

“籲——”

兩邊的馬匹同時停了下來,身著黑衣皮甲的四名虎賁氏武士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其中一名領頭的抱拳向馬車內的兩名少年說道:“啟稟公子,探得前方一裏有埋伏,已將刺客拿下,一老一少,還請公子過問發落。”

“哦,刺客?這次我來褒國的行蹤有人透露出去嗎?”身著藏青色深衣的少年麵無表情,轉頭向另一位少年發問。

“嗬,公子這是懷疑我嗎?”錦衣少年轉頭微笑著回答。

“不敢,隻是不知刺客的目標是你我之間的誰呢?”深衣少年依舊淡淡地說。

“如此說來,我倒是寧願行刺的目標是我了。君父之事還得多靠鎬京中的那位女主從中多多斡轉,即便是從前與公子多有不和,也萬萬不會在這個時候幹出自掘墳墓的蠢事來。如果是我城中之人出手對公子不利,我定也不會容他。閑話不說,還請公子移步,一看究竟。”這樣冷的天氣,錦衣少年仍是春風滿麵淺笑謙和地回答著深衣少年略帶試探的提問,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馬車又向前駛了一裏地,看見了兩個人跪在路中央,雙手被反綁,脖子上架著劍,老的那一人身側地上放著一把弓,小的身側放著一把短小的匕首。

兩位少年下了馬車,負責看守的虎賁氏齊齊下跪,被五花大綁的兩人也趕忙伏地行禮磕頭。

“說吧,什麼來頭?”錦衣少年懶洋洋地踱步向前問道。

老的那人向前跪走了幾步,栽倒在錦衣少年的腳下,不停地磕頭,說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賤民父女倆不是刺客,是褒城中做草席的貧戶,今年大雪,草料短缺,編席用的草梗也盡被城中大戶收去喂養牲口了,賤民家實在是收不到草梗,沒得草席賣,這個冬天眼看就沒法活下去了,聽說秦嶺中常有野獸出沒,想來這樣的雪天應該能獵到幾頭凍僵的野獸以解今冬饑寒,不想衝撞了公子出行,實屬無意,還請公子開恩,公子開恩呐!”

“可真是褒城人氏?”錦衣少年緊了緊領口繼續問道。

“回公子的話,是,千真萬確。”老人誠懇的點頭回答。

“哦,那就沒辦法了,拉下去,砍了吧。”錦衣少年漫不經心地下令,撫了撫大裘上水滑的狐毛。

跪在地上的父女倆聞言大驚,老人慌張地不停磕頭,哀求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公子!”一直跪在一旁的小女孩聽到要將父親處死,突然跪向前來深深一拜,“民女家中還有幼弟和病母需要照顧,如果爹爹死了,那民女家將再無一人可活,民女願替爹爹一死,還請公子成全!”說罷,又是深深一拜後,直起身體目光炯炯地望向錦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