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壞我好事(1 / 2)

一瞬間,棘兒起伏不定的脊背突然生生僵住。

訂親?

沒有聽錯吧,褒洪德是說要和自己訂親?

淚眼迷蒙,棘兒抬頭癡癡地望著褒洪德,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將來嗎?心願即將達成,心中驟暖一下,緊跟其後的不是驚天動地的歡喜,而是鋪天卷地的疲乏。

終於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嗎?

是的,終於。

可是,通往褒洪德公子府的路途,竟是需要這麼多人的鮮血和頭顱鋪就而成,一步一步,血流成河。棘兒已經記不清,為了他,死在自己腳下的人有多少了。

從一開始喬裝打扮成為季女歌伎開始,誘殺殤叔,引得晉仇屠殺侯府中的甲士家眷,死傷不下千人。

哄騙褒離離開輜重大營,褒離信她而倉促舉事,和他一並舉事的眾多褒國劍客,也有上百人了。

叔莫,那個讓自己痛恨卻又同情的溫婉巴國女子,偷襲自己不成,最終含恨自裁。

離間少淩和蜀璩,致使蜀璩孤軍突襲褒洪德,幾近全軍覆沒,蜀璩的精銳素甲,想來也有不下四百之眾。

而剛剛才煽動了苴國兵士前去營救,今夜的這場惡戰即將在蜀軍和苴軍之間展開,若是不出所料,苴****帳傾巢出動,統共也有五六百人,蜀軍帳中還有駐守的甲士,兩軍混戰,能活下來的,也不過一二百人。

將來呢,是不是還有更多的人,喪命於自己的手中?

棘兒怔怔地將細長的雙手呈在自己眼前,反複翻看,這樣的一雙手,在跟隨大軍出征之前,隻是一雙粗使做活的手,稚嫩卻又堅韌,而現在,已是沾滿血腥。

“公子,回到褒國,棘兒不想再殺人了。”棘兒依在褒洪德胸口,幽幽沉吟。

褒洪德知道她的心思,他所認識的女子,但凡方值豆蔻年華的,哪個不是天真爛漫整日悠閑度日,那些個公侯世家府中的女公子,更是穿金戴玉,相互攀比生怕落人一等,若是定下婚事的,便會時常琢磨如何偷偷出府與郎君私會,若是待字閨中的,便會時常穿梭於各個府中的宴饗集會之間,和一眾世子公子眉來眼去,更有甚者,早已耐不住春閨的寂寞,不知廝混在哪位公子府邸的臥榻之間,與人顛鸞倒鳳去了,即便是尋常國人,也能安安穩穩守在家中等候出嫁的一天,像棘兒這般奔走在權謀之中,卻心甘情願作為棋子的,他還真找不出一人了。

褒洪德將下巴抵在棘兒頭頂,默默地點了點頭,無需多言,他們之間,早已有了某種攜手進退榮譽與共的默契。

她還這般年少,身形還未長開,正是因為初初戀上一個男子,便是將自己的一切都看得不重要了,褒洪德經曆了不少男女****,逢場作戲常有,醉酒調戲常有,甚至是糊裏糊塗便占了人家女子清白的也有,這些女子中,有其他諸侯國獻來的宗女、庶出公女、歌舞伎者等等,可滿眼的嬌豔紛繁,卻找不出一人對自己無所欲求,隻求相守相惜的。

褒洪德兀自苦笑一聲,又緊了緊懷中的少女。

棘兒縮了縮細削的肩膀,闔著眼眸淡淡說道:“棘兒自知出身卑賤,是萬萬配不上公子的,至於媵與公子做妾做婢,棘兒都不敢奢望,隻是希望公子心中有那麼一個角落,可以裝得下棘兒便好,棘兒所願的,是能堂堂正正常伴公子左右,能為公子分憂解難,成為公子的臂膀,與公子共擔風雨生死相隨!”

但凡女子在褒洪德懷中繾綣柔情,左不過是央求未來的位分,賜予多少財寶,或者說盡其他姬妾的壞話,棘兒不爭不搶,隻要常伴他左右,褒洪德深諳其中的隱意,她要光明正大成為他的女人,從此可以昂首立身守在他的身邊。

“棘兒可是要我許你夫人的名分?”褒洪德緩緩開口。

棘兒點頭應道:“正是,”又一想,生怕褒洪德會錯了意,趕忙問道,“公子可是覺得棘兒是為了攀附權貴?”

褒洪德低眉含笑看著她,清清的眼波有化不開的愛憐,薄唇淺淺一漾,溫柔回道:“棘兒心中的褒公子就那麼蠢笨,連棘兒熾熱的真心都看不到?”

棘兒揚起脖頸,柔白的脖間蜿蜒起柔婉優美的弧度,一雙有如盈月照水的眼眸抬看著褒洪德,柔情愈濃,“公子知曉棘兒的真心,便是對棘兒莫大的恩賜了。”

褒洪德的眼中,有轉瞬即過的火花迸射,他已是即將行冠禮的年齡,有著成年男子應有的舉止風度,還有不可或缺的身體欲求。

這一方麵,他似乎沒有刻意節製過,自從十二三歲第一次對舞姬若隱若現的曼妙腰肢動了念頭,近身服侍他的女子數量,竟有些記不清了。

王侯世家的公子,在美色伴懷上,從來都不缺,不等他召喚,便有千嬌百媚的女子巴巴地貼上來,若是看得上眼,便留在身邊侍奉,若是事畢覺得興致索然,便草草打發再不管女子的死活。

隻是一點,他從來都不會讓身下婉轉承歡的女子懷有他的骨肉,每每有過床榻之歡,他也會哄騙或是強迫女子服下水銀,不為別的,在他還未成為國君之前,他不願看見自己的骨肉一出生便要循著他的足跡,進入無休無止的手足相殘之中,即便這樣的事日後不可避免,但是,至少現在,他還沒有肅清敵手,不想給自己增添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