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是要威脅洪德?”褒洪德本就與衛姬夫人不太親近,之前是有褒離在衛姬夫人身邊侍奉,褒洪德不願常來,現如今褒離已死,他很想替褒離盡盡孝道,可是發現,自己可以營造出來的親昵氛圍卻總是與衛姬夫人不合拍,他想先於大婚之前媵棘兒入府,可是如此一來,隻怕母親會從中作梗。
衛姬夫人神色坦然如故,一招手,便有婢女與內小臣端來沉香案幾與坐席,放置妥當,衛姬夫人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褒洪德躬身鞠禮不敢先坐,衛姬夫人笑了笑,坐於案前,褒洪德也就跟隨落座。
“母隻是為兒著想,也望兒能為褒國著想。”平淡的口氣平淡的神色,衛姬夫人與自己兒子談話都是端莊得一絲不苟。
褒洪德知道此事躲不過,蹙緊眉頭,索性心一橫,悶聲答道:“洪德隻需一個聽話的正妻,置於姿容、德行、排行,都不掛懷。”
衛姬夫人終於展顏無比歡悅地一笑,“兒頗識大體,母甚感欣慰。”拔下頭上的一支發簪,蘸了茶水,在案上描出一個字:晉。
褒洪德抬眼,頓時參透了母親眼中的深意,緩緩點頭,“晉侯剛剛即位,母親便安排褒國與晉國聯姻,不僅是扶持一位新貴,更是為褒國的長遠打算。”
案幾上的字跡在秋風中漸漸消散,衛姬夫人含笑道,“還要兒親自主張才是。”
褒洪德思索了半晌也不敢輕易應諾,遲疑回道:“隻是,母親也有所耳聞,棘兒曾襄助晉侯複位,她在晉國的聲望很高,若是迎娶晉國公女作為正妻,隻怕是日後棘兒在我府中為妾的消息便會傳遍晉國,到時恐怕會有麻煩。”現下他的擔憂處處圍繞著棘兒,連國之大事都開始以棘兒的利益為考慮的出發點,衛姬夫人的眉心有了一絲凝結。
“此女蘭心蕙質,母甚喜,隻是,若她一人影響到褒國的地位與安危,母斷斷容不得她!”衛姬夫人將底線拋出,已是對棘兒是去是留的最後囑咐。
沒有選擇,褒洪德深知正妻地位與褒國利益的關聯,可是他不忍棘兒為此揪心,他早已不知何時開始,自從六濟歸來,自己的心已經完全不受控製,怕棘兒在府中受苦,便在回府之前就托付蛾照顧;見她受人奚落,便定要為她出口惡氣才肯罷休;今日決定正妻人選,他也怕這一切會令棘兒傷懷。
“兒,此番行事可不像你啊!”衛姬夫人語重心長之中,是似有似無的試探。
褒洪德也不做解釋,坦然應道:“不瞞母親,洪德心中偏愛棘兒,已賜她獨居,本想讓她在府中多多曆練些時日,可是每每看見她受人嘲諷便揪心難耐,洪德此行確有莽撞之嫌,可這麼多年來洪德如何度日母親了然於心,洪德隻想真心真意對她,僅此一人而已,”褒洪德的目光已經深深刺透衛姬夫人的心扉,他知曉一些關於母親的秘聞,那段不可告人的醜事此刻卻突然冒上心頭,語氣又重了一分,“母親應該明白洪德的感受,一生僅此一次,不計較她的任何,洪德隻要她!”
衛姬夫人心神一震,一生一次?
恍惚之中仿佛神智也被抽走,唇角的苦笑一閃即過,她如何不知這般毀天滅地又無法控製的感情?隻是,自己的兒子若是重蹈覆轍,隻怕,所付出的代價要遠遠超乎想象,那一抹盈盈立於正堂之中的清麗身影,令衛姬夫人重新細想一遍,棘兒這女子除了出身太過低賤之外,到也看不出什麼心機,看到自己兒子深陷其中那股無法回頭的懇求模樣,衛姬夫人頓感心酸,這是為何?前世今生究竟是欠了誰的?自己的孽債難道還要兒子繼續償還嗎?
闔上眼瞼,長長吐出一口氣,“雖然棘兒尚未及笄,可以先行納彩問吉,若是她家中長者無異議,就留在府中教習培養罷。”
山窮水盡卻柳暗花明,褒洪德第一次深深感謝那個留在母親心中揮不去的男子身影,若不是念及那人,隻怕母親不會輕易應允棘兒入府,褒洪德偉岸挺拔的身軀跪得虔誠伏地,“叩謝母親成全!”他為了棘兒,願意用任何手段達到目的。
此次進宮的初衷本就是想懇求母親應允棘兒入府之事,若無母親點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擅自決斷,畢竟他不僅僅是褒洪德,還是褒國世子,是這一方天下的儲君,雖然說褒洪德向來行事不羈放浪形骸,衛姬夫人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今時今日有些不同,他私自將母親贈予府中的魯縞用於挑撥庚薑與紅羋的矛盾,追根究底,隻是得知一些她們欺辱棘兒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