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變數(1 / 2)

第二日清晨,天光亮得晚了些,而我卻起了個早。

不算順利的,卻又如計劃那樣貫一成章,我得知了關於阿翁的消息,活著似乎再一次有了能值得期盼的事。我自小沒什麼遠大理想,也從未好好替自己想過什麼,例如這般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大概能一直陪著阿翁就是最好了。不過直到十年前的那個冬雪夜後,那算是我人生第一次甚是積極地為自己許了個願,許願等到十年後的某天,等我長到了十六歲,十六歲的我,便可以再見到那個大哥哥。

可是一直到了現在,我也沒能再遇見他,大概他早已忘了。

我記不得那個大哥哥的樣子了,印象還算深刻的,便隻有他腰間別著支笛子,吹笛的時候很是好聽。他曾與我說,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對自己不好,自己也要愛惜自己,沒有什麼人沒了誰便不能活。

“你要記住,這世上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會對你好,但是一定記得不要丟了自己的心。你擁有選擇愛的權利,就算所有人都對你不好,你也要愛惜自己。”

他微微笑著,拍著我頭。

“可能我說的這些你現在並不聽得明白,等你長大後自然就懂了。”

“那我什麼時候能長大啊?”我仰頭無辜地望著他,小小的年紀,雖然皮膚被劃破,鮮血汩汩,眼裏卻沒有一滴淚能掉下來。

他愣了愣,銀白的麵具泛著寒光,嘴唇依稀翹起,“十年,再過十年,你就長大了,到那時候,我會來接你。”

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狐疑地盯著他囁嚅道:“可是我不認識你啊······”身子也著實誠實地朝後退了退。

他低頭看著我,忍不住輕笑一聲,顧自抽出別在腰間的笛子湊到嘴前吹了起來。

見他不再與我搭話,我自覺沒了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胳膊上的冒出來的繃帶頭子,時不時偷瞄著他臉上覆著的麵具,好奇地想要摘下來看看,卻又忌憚著不敢上前,便靜靜聽著他吹了一曲又一曲,自己也不知何時便放鬆了防範意識,懨懨欲睡。

雪風獵獵地刮了一宿,他生了堆火,守了我一夜。翌日早晨,我正趴在他的腿上睡得哈赤哈赤,醒來時發現他還在我身邊靜靜地坐著,隻是將手中的笛子別回了腰間。

我揉揉眼仰頭朝他咧嘴一笑,“大哥哥,我相信你!”

見他怔然,遂沒頭沒腦地解釋道:“我會很快長大的,等我長大後你會來接我的,對不對?”

我又爬到他跟前摸了摸他別在腰間的笛子,微胖的小手有些笨拙。“你來的時候,我就記得它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其實那時候我想說的是,我記得那支笛子,就記得他了。

往事一幕幕重現眼前,而我現在卻隻有一個心願,便是找到阿翁,跟他回千日穀。

抬頭望了望天,日頭正當頭頂,妖界的日光果然在時間上還是與人間保持一致的。我低頭顧自走著,完全未留意到前方迎麵撞來的妖。悶頭被突如其來黑壓壓一片的陣勢驚嚇住,隻見被黑氣籠罩的一批妖,足足有數十名,寬大的黑帽下,一張張麵容死板地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地擋住我的去路。

我小心翼翼地退了兩步,出於本能反應,一麵迅速掃視對麵仔細觀察敵情,準備趁人不備開溜,卻在轉向而逃之際被側麵上來的幾妖堵了個正著。

見勢我被迫‘氣定神閑’,腦子飛快轉了一圈。此刻我正處鳳九霄的地盤上,還在懸峰境內,懸峰之外是鳳九霄親設的結界,除非彥晦打上來了,否則不可能有妖猖獗到來為難我什麼。更何況,我現在所在之處已離妖皇殿不遠。

果然一陣腹徘後,雖群妖圍堵,卻無妖敢上來侵犯。

但見鳳九霄一襲紅衫翩然自妖群後走了出來,依舊手挽著白花?草,姿態妖嬈而輕快。

上前便是一說:“退下吧。”

衣袖輕揮,便見周圍黑漆漆一片的妖怪一聲不吭的齊齊化作一段煙霧消失了。

“他們是你派來的?”手指出去卻沒了方向,悻悻懸在空中。

不是說懸峰外設有結界,不用妖兵把守嗎,上哪兒揮之即來的一批妖兵?

“這麼久了不聯係我。”他悠悠捉起我手腕,移到跟前輕輕撩開我的衣袖,指腹摩挲在腕間手鏈上,眉心微皺,手腕的皮膚漸漸感覺一陣微弱的灼熱感。

“獨自找到這裏來,吃了不少苦吧?”輕柔的話語,平淡的調子不似從前,語氣中漸而透著一絲心疼。

微是詫然,我還從未有幸能遇到鳳九霄這般一本正經的時候,仿佛不過他也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人一般,而不是那高高在上難以親近,邪魅狷狂的妖尊。心底竟有異樣的感覺升起,如果眼前的這個人是個凡人,那又會是怎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