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
轆轆的車輪沿著雨後潮濕的道路,兼和著一些碎亂石隻有“巴掌大”的道路,顛簸緩慢的行駛著。
“表哥,還有幾時才到?”媚娘坐在馬車內,屁股都被抖開花了。
“要不了多久了,我們已經進入利州範圍了。”背向她麵向大路困難的駕駛著馬車的冷莫言,平心的應答道。
“哦。”媚娘也隻得勉強的坐回車棚內,沒敢打擾他認真駕車。
馬車左搖右擺,還不時的上下跳動,坐在裏麵的媚娘就像被丟進搖錢罐裏的銅錢,現在正在被主人拚命搖錢中。不過好像是一物克一物,再怎麽有意誌力,這肌餓一來,也不得不舉白旗投降。“表哥,我肚子餓了,腳餓,手也餓。”冷莫言被他的俏皮話言給逗笑了,隻是隱隱微笑。不說還好,被她這一提醒,他也覺得有些餓了。“好,我們進城就找地方歇息吃東西。”媚娘笑得很甜,冷莫言也樂在心裏。
剛跨進城門,就有一群鮮衣怒馬,像是係出名門的駿馬四蹄翻飛,達達作響的蹄鐵敲在青石板路上,煞是引人注目。
這個繁華的城市,多的是有錢的公子哥倜儻逍遙的足跡,小老百姓就當看戲,久而久之,多少也能瞧出了點心得門道,隻消一看衣著打扮,是暴發戶拿錢敲門麵,還是窮酸文人打腫臉充胖子,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可是生活極度貧乏的老百姓自愉的方式。
且說利州,可大可小,現在這些人對老百姓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可對媚娘和冷莫言來說,卻生眼極了,甭提沒見過,竟是前所未聞。是以看傻了四顆黑豆眼,還是瞧不出所以然來。
“紅袖樓”。一處非常昂貴的酒樓。
隻見翻飛的馬蹄堪堪止在“紅袖樓”酒樓前。
不曾刻意製造氣勢,可也忙翻了夥計店小二,就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掌櫃也哈腰以待。生意人是天生的八麵玲瓏,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一張嘴把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這“紅袖樓”的店老板顯然是個高手。眼見著一幹風流人物兼財神爺的姿態,擁簇前首的少年至上雅座三樓。不待吩咐,店老板就吆喝著小二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去。還唯恐招呼不周,鞠著腰杆,哈著結巴的臉提供全程服務。為首的少年揮手遣走了他,要人伺候也輪不到他。
媚娘眨著圓乎乎一臉稀奇的眼睛,低聲問:“他們是什麼人?這麼囂張?”“有錢人。”冷莫言沒有任何表情的回答。這會兒點的菜店小二剛端上來,“你不是直鬧餓了嗎?快吃吧。”媚娘聞言順便拿起筷子,忽然又問:“你說我家是做生意的,不就是很有錢嗎?會不會跟他們一樣呢,他們又會不會認識我爹呢?我爹說不一定也上來這裏。”看她一想到家人就如此興奮,這不禁讓冷莫言悔恨交加,悔恨當初騙了她。如今他們人已經在利州了,他又到哪裏去跟她弄個爹出來,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呢?唉——歎息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少年大約十幾二十的年齡,頭頂金光璀璨的小冠,顧盼生輝的眉宇,目如漆點的黑暗,經過精選的五官組合成的臉龐,俊逸過人,瀟灑不可方物。他身穿黃色長袍,足下蹬了雙青緞刺繡靴鞋,金鑲碧瑪瑙腰帶下露出米黃色瓔絡,可看出是刻意做尋常百姓家的打扮,但天生高人一等的氣質和一堆跟班的氣派卻泄漏了他不平凡的身份。
座位落定,就聽見他不豫的開口:“瞧吧!我就說帶他們出來肯定會嚇壞人,現在被人當猴兒供著,還是一樣不自由,跟在‘家’裏頭有什麽差別?”
他的聲音像是冷沁的泉,雖說是埋怨,若隻聽聲音不辨其意,真的舒服透了。
“是你嚷嚷著要出來,現在又在一旁唧唧歪歪,那你說,你究竟想怎樣?”一個年齡比他虛長,身穿白袍的年輕男子,涼涼地說道。腰間束著絳紅臥龍袋,同樣是一雙青緞刺繡靴鞋,打開檀香幽散的折扇,不熱也涼涼地扇起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