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最後一個希望……”醫生低低的聲音響起,在蘇絨猛地抬頭的瞬間,他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們還沒有嚐試過孩子父親的血,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也許能配上也說不定。”
蘇絨耳朵裏嗡嗡一片,盤旋在腦海中的隻有醫生的隻言片語。
“孩子的父親……麼。”蘇絨喃喃的跟著重複了一遍,最後也隻能苦笑的彎起嘴角,臉上依舊沒有多少喜色。
醫生也看出了蘇絨臉上的黯然,看慣了人間生死,醫生也多多少少的猜測出了什麼。
“你先好好休息,如果能聯係上孩子父親的話請盡快,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救回孩子的。”
醫生低低的歎了口氣,在蘇絨的感謝聲下疾步回了急救室。
而蘇絨一個人怔怔的坐在了那裏,好半晌也沒有動一下。
孩子的父親……難道她要去找夏其煊麼?
可是她要用什麼借口來求他救孩子呢?難道要她直白的告訴他蘇打餅其實就是他夏其煊的女兒麼?!
不,這樣的話會讓她失去蘇打餅的!
但是!如果她不去找夏其煊不去求他,那麼就代表她要自動的放棄這個最後的希望,那麼就有可能是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蘇絨捂著開始痛苦掙紮的腦袋,無力的蹲在了地上。
不……她不能這麼殘忍!蘇打餅才五歲啊!怎麼可以就這麼說死就死!
不,她不允許這樣!
蘇絨忽的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染滿血的雙手劇烈的顫抖著,看著通訊錄裏麵的電話號碼,蘇絨咬著牙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重重按了下去。
“嘟——嘟——喂?”
蘇絨的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淚光,順著臉頰滑入烏黑的發中,最終消失不見。
“求求你,救蘇打餅……”
蘇絨的嗓音無比的顫抖,裏麵的急躁和苦澀同時將她所有的堅韌擊敗,一瞬間土崩瓦解。
輸血室裏,僅能容下一人的病床上躺著一具身材筆直修長的男人,隻見男人好看如雕塑般深刻的麵容上是冰封不動的僵硬,微微眯起的褐色眸子裏流淌著一股幽幽的光,沉澈中是令人無法捉摸深透的寒芒;男人的鼻子高挺有型,往下便是那雙被主人緊緊抿起的唇瓣,淡淡的涼色勾勒著唇形的完美,也凸顯了男人的淡薄之情。
打理的一絲不苟的襯衫此時被撥弄的有些淩亂吧,男人躺在床上,其中一隻袖子卷到了手肘的位置,他掌心朝上,拳頭半鬆半緊,有力的手臂因為用力而泛起了根根的顯眼性感的青筋,而一根尖細的針頭,此時正插在了男人手臂皮膚的某處,濃稠的鮮血正順著尖針緩緩流進管內。
蘇絨的目光緊緊的跟著那不斷流入血袋中的鮮血,黑亮的雙瞳此時竟也染上了幾分赤紅,映著鮮血的顏色,頗有幾分觸目驚心。
“太好了,血液終於不被排斥了!”
輸血室內一片沉寂,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蘇絨抬頭看過去,隻見醫生一臉喜悅的向著他們說道。
聞言,護士便是更加緊張的不斷從夏其煊體內輸出血,不一會兒,血袋便被裝滿了,由醫生拿進了急救室。
護士收回針,剛要給夏其煊止血,卻被他揚手拒絕了。
“我沒事,繼續抽。”夏其煊平靜的說道,仿佛被護士抽走200毫升健康鮮血的不是他一般,完美冷峻的麵容上絲毫找不到有半分遲疑和蒼白。
蘇絨微微瞠目吃驚,而小護士更是訝異的開口,“怎麼可以!夏先生,您今天已經輸血太多了,不能再抽血了!”
夏其煊微微擰起了眉頭,眉目裏多了幾分不耐煩。
“我讓你抽你就抽,快動手!”他幾乎是變了語氣,帶著幾分慍怒的低喝道。
小護士哪裏遭遇過這般,這還是第一次見被人求著抽血的,小姑娘一時間嚇得不行,手抖腳抖了起來,然後捂住的看向了一邊怔愣許久的蘇絨,著急的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蘇絨自然是知道護士的難處,她微微拉開護士和夏其煊之間的距離,看著他手臂剛剛被針紮抽血的地方,不過短短的一分鍾左右的時間裏就已經自己凝固了血,而且愈合了傷口。
蘇絨微微上前了一步,避免護士看見夏其煊這麼驚人的變化,笑著對護士點頭。
“謝謝您了,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您去忙吧。”
夏其煊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聞言,小護士立即放下東西,然後有些慌張的給蘇絨指了指盤子裏的東西,“這邊有止血的棉簽和酒精,你給他擦擦吧……我,我去手術室裏看看有什麼有幫忙的。”
“麻煩您了……”
蘇絨看著小護士幾乎是逃一般的背影,眼底焦慮的陰霾不由被這一個小小鬧劇驅散了不少。
她轉過身,對上夏其煊盯著自己過於灼熱的視線,她心頭一顫,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走到了他的身邊。
“雖然我知道這兩個字對你來說沒有多大用處和意義,可是我還是要說……謝謝。”
剛剛蘇絨打電話時候的驚慌不已,此時都被時間一點點的磨礪成了平靜。
至少蘇打餅得救了,不是麼?
夏其煊放下袖子,從病床上起身,深邃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已經沒有離開過蘇絨。
“你知道比起這兩個字,我更想要聽的是什麼。”
在接到蘇絨電話的時候,夏其煊幾乎是沒有問一句緣由就跑過來抽血化驗了,在過程中,他自然也是在那醫生的口中聽聞到了什麼。
他斂起了眼中閃爍的過熱的眸光,在抽血的時候他就在平心靜氣的思考。
他是吸血鬼……可是這個蘇打餅隻可以跟他的血相配,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蘇絨咬了下唇,沒有左右言他的閃躲問題,“我是吸血鬼,我女兒……也是吸血鬼。”
蘇絨故作平靜的說著,放在身後的雙手,卻是死死的攥緊了拳頭。
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回答,夏其煊隻是很淡然的挑了挑眉頭,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
“我知道。”他冷言,多了幾分篤定,而後深深的抬眼盯著開始有些心慌的蘇絨。
頓了頓,繼續問道,“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偏偏卻不和我明說……”夏其煊站起身,眯著帶著探究的眸光緩緩的走近蘇絨,“蘇絨,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蘇絨頭一偏,心裏緊張萬分還沒有斟酌出什麼,下巴卻突然傳來刺疼,夏其煊用手指將她的臉生生的掰了過來,如黑洞般無止境難測的雙眸深深的凝視著她,令蘇絨無法逃離。
“我……”
“說,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蘇絨的心跳更快了些,吞吐了好半晌,“我,我其實……”
“手術成功了,孩子沒事了!”
室外突然響起醫生的聲音,蘇絨心弦猛地被撥動,她竟是一把掙紮開了夏其煊的牽製,臉上帶著無盡的笑意衝了出去 夏其煊垂下眼,收回鷹隼般足以令人無所遁形的視線。
他想了想,拿出收起撥打了一串號碼。
“照,調查兩個人——蘇絨,蘇打餅。”
普通病房外,夏其煊站在門前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口玻璃,看著裏麵不斷撫摸著女兒臉蛋一直默默流淚的傷心女人,本來已經放在了把手上的手卻一下子沒有了扭下去的念頭。
他深深的將蘇絨的身影刻入眼瞳的深處,停止了背脊站立了好半晌,他才轉身離去。
出了醫院,下屬便將車子立即開到了他的麵前,司機恭敬的下車開門,夏其煊矮身坐入。
照已經裏麵待命許久,夏其煊將目光投向他,照知道那一眼的含義,可是手上卻拿著資料,臉上隱約浮現掙紮猶豫。
夏其煊沉下了臉,連聲音也冰冷了幾分。
“拿來。”
“主人……您還是不要看的好……”
照畏懼夏其煊的煞氣,可為了主人好,他還是不得不開口。
五年前主人失憶之後,照和卓都已經是下意識的將所有有關蘇絨的一切都排除在了夏其煊的生活裏,他們以為會這麼風平浪靜的過去,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五年後的今天,他會親耳聽見夏其煊說要調查蘇絨。
而更令照意外的是,調查結果裏麵,那個不過四歲多的小女孩,竟然是他們主人夏其煊的親女兒!
當年整個夏家的人都知道蘇絨懷的孩子能夠成功生下來的幾率有多低,何況夏其煊突然失憶一走了之,憑借蘇絨自己的力量,是根本無法將反噬作用極大的胎兒生下來。
可是事實就擺在了他們的眼前,這個女孩千真萬確就是他們吸血鬼族的小小姐!
照欣喜之餘,又陷入了無盡的苦惱中,比如現在。
他顫抖的著,緩緩的將手裏麵的資料給遞了過去,而夏其煊不耐煩,直接將那疊紙從照的手裏搶了過來,目光仔細的瀏覽了起來,然後越往下看,眉頭就皺的越緊 看到最後,夏其煊幾乎是要把紙張的邊角給掐碎了!
“主人……”
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開頭。
話音還未消,夏其煊就猛地抬起頭,淩厲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照被嚇了一跳,冷汗還沒來得及流淌出來,那疊紙就披頭朝他擲來。
照僵硬著身子承受,剛睜開眼還沒看清楚事物,就聽見開門聲,而後便是一道重重的關門,豪華的轎車都被夏其煊的怒氣給震得抖了抖。
夏其煊大步走下車往醫院裏走,臉上的戾氣盡顯沒有一絲隱藏。
可是沒等他走入醫院大門,一道身影突然閃來,一把攔住了他的去路。
“滾!”夏其煊咬著牙,冰冷的吐字溢出。
沈易晟瞧著他的麵色,毫不畏懼的迎麵他的暴戾,笑了笑,勾著唇神秘的張口。
“嗬嗬,既然蘇絨不來找我幫忙,那我知道自己上門服務了……”
夏其煊冷冷的睇著笑意冉冉的沈易晟,冰冷的目光如同尖利的刀刃一般,似乎刀刀都能將沈易晟給千刀萬剮。
夏其煊扯動著唇角,帶著及其冷漠的弧度,開口已是如鬼魅般心冷。
“讓開!”
沈易晟歸然不動,反而還故意的一般的往前挪了挪身體,故意這趟著入口,看著夏其煊愈發難看的俊臉,嘴邊的笑意多了幾分狡黠,眼底的狡猾也滿滿的顯露了出來。
“現在去找蘇絨,你以為她會老老實實的跟你說一切麼?”
夏其煊的臉一下子更冷了幾分,“你知道什麼。”
沈易晟聳肩,攤著手笑著,“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說著,沈易晟還露出一排白牙,森冷的折射著光。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五年前的時候我都不怕,何況是現在的你……如果你想要知道有關於你五年之前的記憶,不用大費周章的去騷擾現在正忙著照顧女兒的蘇絨了,跟我走,我可以告訴你全部。”
夏其煊微微側了側身子,眼角的冷光冰寒未減。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嘿嘿,因為我們是同類啊……夏其煊,而且你現在除了我以後,就沒人人更夠告訴你全部真相了……”沈易晟的話一頓,稍稍抬起眸子,有意無意的掃了眼正在不遠處往他們這邊張望的照,暗示的意味十足。
沈易晟的話是再明顯不過了,夏其煊如果真若是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緣由,在他身邊的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坦白如實交代的,這樣麻煩著他自己去辨別真假和花時間去查,還不如沈易晟一下子豪爽的將所有都告訴他。
夏其煊緊緊的皺著眉峰,似乎真的是在認真的考慮著沈易晟的提議,沈易晟休閑的將手插進口袋裏,悠哉悠哉的看著醫院外來來往往的人,目光竊喜還時不時的在不遠處轎車旁著急著向他們這邊瞄著的下屬,嘴邊的弧度不由擴大了些。
看來,的確挺有意思的 也不枉他費氣力派人跟著蘇絨了,看來還是沒有讓他失望的。
等了大概一分多鍾,夏其煊才將眼神重新投在了沈易晟的臉上,緊緊的如雷達般的掃描了許久,確定沒有在沈易晟臉上找到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之後,堅毅的麵容微動,才妥協的點頭。
“好,我答應你……去我車裏說吧。”
沈易晟點頭,同意夏其煊的說法,“不過得讓你的人離開,我可不想待會有人在旁邊想要用眼神殺死我。”
夏其煊知道沈易晟的暗示,微微扯唇,露出的笑不知是譏誚和是自嘲。
“可以。”
沈易晟滿意的點點頭,跟在夏其煊的後頭一起上了轎車,而被趕在外頭照隻能僵硬著身子瞪著一臉幸災樂禍的沈易晟,那目光,真是恨不得將沈易晟五馬分屍了才解氣。
沈易晟剛坐定,就察覺到了來自夏其煊的熱切目光,他微微一笑,特意放慢了姿態來說。
“這件事應該從六年前說起,當時的我和你算是對頭,然後有一次在你們吸血鬼家族內訌的設計下,我順水推舟的設法將你變成了一隻貓,你受傷倒在一條巷子裏,因為脖子上帶著價值不菲的鑽石,所以就被見錢眼開的蘇絨給‘好心’的救回了家……”
除了其中個別的沈易晟所不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他都一一給夏其煊詳細的說了起來,事無巨細,而夏其煊也是認認真真的聽著,手上還是拿著那份調查來的資料,一邊聽著沈易晟的講述,幽深不見底的目光開始一點點的潰散了起來,漸漸的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