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下了起來。算不得大雨，隻是悶悶地下著，一滴一滴地很清晰地打在車窗上，彙聚成一顆水珠後再順著玻璃滑下。
車廂裏，誰也沒有說話，老威用他的沉默拒人於千裏之外，囚犯好像又跑回他的位子上睡覺去了——我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老威對他的敵意，可為什麼還偏偏呆在那個離老威很近的位子上，也許他就是愛看老威被他激怒的樣子？我也很奇怪老威今天的表現，為什麼對囚犯坐在我旁邊如此生氣，為什麼他不願意走過來，他真如囚犯所說的那樣在“怕”什麼嗎？從我上車的第一天開始，從他和我說第一句話起，他就沒離開過他的座位一步，到底是為什麼？而我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自責，為什麼會難過？
還活著的時候，我就習慣了一個人問“為什麼”，然後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我媽和我爸吵架，我沒問過他們為什麼吵，好像除了讓我上補習班，他們也沒什麼意見相合的時候，要麼不說話，一說話不到幾句準吵，我也習慣了。在補習班上有很多同學總圍著老師問“為什麼”，我從來不問，我懶得知道原因也懶得知道結果。至於為什麼我懶得知道原因與結果，這個我倒是問過我自己，答案就是我已經有了答案。
在我周圍似乎有很多人都能自己想出答案，像我的父母，他們從沒問過我為什麼成績總是不好，因為他們的答案就是我沒有學到別人那麼多，所以我就上了補習班。老師也沒問過我為什麼成績總不好，因為他們的答案就是因為我是補習班的學生。於是，我從小就養成了自己給自己答案的習慣。答案不需要解釋給別人聽，因為別人不需要你解釋給他聽，他也有他自己的答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
不過，也有例外。老威就是我的一個例外。
從我和他同在這輛公車的那一刻起，我就有很多的疑問，也在不知不覺中問了他不少的“為什麼”。當然，這主要是出於我的好奇，沒人能知道死後世界的答案吧？老威也問了我一些“為什麼”，我每次回答他的時候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似乎急切地想告訴他我的事情和想法——又快樂又悲傷的感覺……
這樣不知想了多久，外麵的雨也不知何時停的。天還很暗，我很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沒有手表，不知其他人有沒有表？我這麼想著，慢慢走回我原來的座位，不經意間看見公車最前麵的駕駛室裏，掛後視鏡的地方居然有一個時鍾。我停下來看了看：九點十二分。我又看了看：三根針都沒有動，原來這鍾是停了的。
我撓了撓頭，發現自己正站在那個打瞌睡的老頭兒的座位旁邊。從我上車到現在，幾乎和車上所有的人都講過話了，除了他。他還保持著我第一眼看到他時的那個姿勢，好像根本沒動過。看著他過分的安靜，我想他是不是沒呼吸了，不過我馬上為我的這種想法感到好笑——靈魂還能呼吸嗎？當然不能。我突然覺得這個老頭兒好像和前麵那個時鍾一樣，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