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兒倒確有一事……”對上父親雙目,袖下指尖捏了捏,斟酌著開口,“父親可還記得兒閉關之前曾出穀數日。”
“自然記得,你幼時難化人形,偷偷出穀卻帶傷而歸,隻道是被猛獸所傷,得人相救才倉皇逃出。”狐王蹙著眉回憶,顯然時至今日仍是有些介懷。
千孚麵色有愧:“兒當時心不在焉,便未與父親道明。那日我於河邊玩耍,被巨蟒纏身,幾欲喪命,危急之時,正是一人族俠士揮劍救下我來。”
說到此時,狐王麵色微寒,壓下唇角:“你待如何。”
他垂了眼睛:“兒欲出穀尋他。”
狐王不言,顯然已是不虞,他捏著指尖,抬眼繼續道:“兒閉關至此,雖提前化出人形,實則修煉不穩,已遇瓶頸,若不報當年之恩,隻怕……再難突破!”
他眸光清澈,狐王一時辨不清他所思,默了片刻:“我竟不知,當年一恩已成了你修煉心魔。”
千孚唇角微抿,空蕩蕩的主殿忽的沉默的有些可怕。
狐王眸中斂著怒火,隻是對著那張與愛妻相似的臉,實在是發不出火來,片刻之後,歎了一聲:“你天資聰穎,即便貪玩成性也比其他靈狐化形甚早,卻也因了此故暫時行不得渡劫之禮,如此出穀,為父著實放心不下。”
“父親不必擔憂,兒雖年歲不及其他靈狐,可法術已是絲毫不遜矣,且此次前去隻為報恩,自會小心行事。”話中意思竟是非去不可。
狐王的目光有些複雜:“如今數百年已過,以人族的年歲,孟婆湯已是喝上幾碗,墮入輪回之道忘盡了前塵,你輪回之眼未得盡開,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要尋出一人實恐不易。”
得了輪回之眼便可窺得天機,幾近觸摸天道,若要開啟必是得遇上莫大的機緣,大多妖精修煉至死也未曾開得,實屬難求。
少年笑了一笑,美目光波流轉:“輪回之眼無法強求,隻是因果輪回,他與我已有了因,現下,不過是我欲摘了這果,再難也是該的。”
狐王瞧著殿中一臉倔強之色的少年,目光沉沉,一時沒言語。
他心中自是極不讚同兒子出穀,一則穀外未知甚多,二則長老們屬意千孚接他狐王之位,隻待不久後成人之禮便可舉行禪位,三則千機老人當年那則箴言實在令他擔憂。
心下暗自思量,不由得浮現出愛子當日負傷回穀的模樣:滿身的皮毛雜亂不堪,瘸著一條腿蹣跚著行至他麵前,雙目燦如繁星,張口道‘父親,兒欲閉關修煉,必得妖法大成!’
之後果真去了後山,再未現身,若非兩百年後降下一回渡劫的天雷,他幾乎以為這混賬又跑出了穀去。如今出得穀來,一身妖法渾厚有成,定是下足了苦功夫,想來是抱著出穀尋人的念頭才會如此。
思及至此,心下不禁有了些感歎,愛子太過執拗,隻怕比他更甚。
也不知是福是禍。
“父親?”千孚出聲喚道。
狐王回神,背過身擺了擺手:“我且想想……”
千孚無言,頓了片刻,垂手轉身離去。